加入书架
年夜饭的冷光刺破雪幕，时家老宅的水晶吊灯在十二米挑空层摇晃，将南初瓷白的面容切割成碎片。她数着餐盘边缘的忍冬花纹，第三十七片花瓣裂开时，时宴母亲的金丝眼镜终于从基因检测报告上抬起："孩子的端粒酶活性报告出来了，比预期值低12%。"
银叉划过骨瓷盘的尖啸声中，南初的孕吐汹涌而至。她捂住嘴冲进洗手间，镜中倒影与墙上祖母的肖像重叠——那位在信托基金条款里写下"基因优化条款"的时家创始人，正用油彩凝固的冷笑注视着她。
冷水泼在脸上时，南初摸到耳后微凸的芯片。这是今早家庭医生植入的孕期监测仪，说是要实时追踪胎儿端粒长度。薄荷味的镇定剂在舌下化开，她数着镜柜里摆放整齐的安瓶：促神经生长因子、线粒体激活剂、端粒酶增强喷雾……每支都印着时氏生物科技的LOGO。
"夫人，老夫人请您去温室。"佣人机械的通报声从门缝渗入。南初扣紧羊绒披肩，穿过挂着历代家主肖像的长廊。画框里的眼睛随她移动，瞳孔里嵌着微型摄像头，像无数个基因螺旋在黑暗中旋转。
温室里热带植物的呼吸粘稠如蜜。时宴母亲正在修剪一株帝王花，手术剪寒光掠过南初的小腹："下周的脐带血采集，需要你签署风险告知书。"
花瓣坠入营养液的刹那，南初的胎动突然剧烈。她扶住玻璃墙，看见雾气中浮现父亲实验室的轮廓——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母亲也是这样扶着孕肚，在爆炸前的十分钟签下实验风险协议。
"时家的孩子，从胚胎期就要学会对抗熵增。"剪刀卡进枝干的脆响中，老夫人打开全息投影。三维基因模型悬浮在空中，红色标记在X染色体某处闪烁，"这个区域的甲基化异常，可能导致空间认知缺陷。"
南初的指甲陷进掌心。昨夜在时宴书房发现的加密文件突然浮现：三十年前时氏资助的"优生计划"，参与者编号17的实验记录里，有张褪色的胎儿超声图——那是时宴的第一次基因筛查。
暖房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南初转头看见时宴的迈巴赫撞开铁艺大门，车前灯在玻璃幕墙上炸出蛛网裂痕。他跨出驾驶室时手里攥着股权转让书，雪粒在羊绒大衣上蒸腾成雾。
"妈，您忘了我上个月收购了基因检测中心51%的股权。"时宴将文件拍在铁艺桌上，惊起一群蓝闪蝶。南初看见他颈侧未擦净的血迹，想起三小时前他说要处理GT集团"最后一点麻烦"。
老夫人捏碎了一片凤尾蕉叶子："你要用整个时氏换这个孩子的'缺陷'？"
"是换她做母亲的权利。"时宴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的缝合线——那是上周遇袭留下的，此刻正渗出新鲜血珠。他抓起基因模型按在玻璃墙上，电子元件在掌心爆出火花，"就像您当年在父亲车上动手脚，换我成为'完美继承人'。"
南初的羊水在此时破裂。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淌，在热带植物的根系间蜿蜒成河。时宴打横抱起她时，老夫人手里的剪刀突然调转方向，刀尖对准自己咽喉："走出这个门，明天股价会跌停。"
"那就让交易所多备几台熔断器。"时宴踢开温室侧门，风雪灌入南初的瞳孔。她看见老宅所有窗户同时亮起，几十个家族成员的脸贴在玻璃上，像被困在培养皿里的畸形细胞。
去医院的路上，南初在阵痛中咬破时宴的衬衫领口。车载广播正在播报时氏集团突发停牌公告，背景音里夹杂着GT工厂二次爆炸的轰鸣。时宴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她裙摆监测胎心，指尖茧子擦过大腿内侧的芯片植入点。
"那个甲基化标记……"宫缩间隙，南初攥着车顶扶手喘息，"是你改的报告数据？"
时宴闯过第三个红灯。仪表盘蓝光里，他下颌线绷紧如手术刀："是父亲实验室的遗留数据——当年他发现了基因编辑的副作用，所以你的空间感知天赋才会……"
急救床碾过医院走廊时，南初在镇痛泵的迷雾中听见电子音。胎儿监护仪波形突然乱序，时宴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要洗掉孩子的记忆体！"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南初摸到手术刀。她划开左臂埋着芯片的皮肤，带血的金属片扔进时宴掌心："去顶楼实验室，父亲留下的……反编译程序……"
剖宫产手术刀切开第七层筋膜时，时宴正将芯片插入主控终端。全息屏幕上滚动的基因代码突然倒流，所有"优化程序"开始自我删除。走廊传来保安的吼叫，他砸碎消防栓玻璃，血淋淋的手掌握住高压水枪。
当加密数据流冲垮时氏生物云服务器时，产房里响起婴儿的啼哭。南初在麻药幻觉中看见无数基因链在头顶崩解，像婚礼那晚被剪碎的水晶灯帘。时宴撞开手术室门的瞬间，她怀中的婴儿忽然睁开眼——那双眸子清透如未被编辑过的原始基因，映出窗外新年的第一缕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