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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火山喷发的黑烟里裹挟着RNA链，南初在沸腾的硫化物云团中分娩。这次的生产道是正在形成的海岭裂谷，滚烫的岩浆像产房里的助产士，将她托举到新大陆的胎膜之上。
女儿悬浮在赤道逆流中，发间缠绕的发光水母正将光合作用改写。她指尖轻点，马里亚纳海沟便隆起成为新生儿的脊椎，白令海峡的浮冰在子宫收缩中崩解成碱基对。南初的阵痛化作里氏9.3级地震，旧金山海湾大桥的钢索崩断声，恰似剪断脐带的清脆一响。
时宴的金属心脏在南初胸腔内跳动，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古细菌合成的原始海洋。她爬上海岸线时，裙摆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包含全部哺乳动物基因的囊泡。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大理石地面突然生长出蕨类植物，电子屏上的K线图正被三叶虫轨迹取代。
"妈妈，华尔街需要新的度量衡。"女儿的声音从平流层传来。她坐在极光编织的摇篮里，脚踝系着碳14制成的铃铛。当南初在美联储金库的废墟上种下银杏树时，所有黄金都开始光合作用，吐出的不是氧气，而是加密数字货币的私钥。
时氏大厦的玻璃幕墙爬满肉珊瑚。南初推开通往负十八层的应急通道，发现老夫人的轮椅与超级计算机长成共生体。那些曾操控基因的机械触手，此刻正抽搐着给蕨类植物授粉。
"你毁掉了人类三百万年的进化成果。"老夫人眼窝里开出食人花，声带振动着量子计算机的余温。
南初将时宴的婚戒嵌入控制台，婚戒内圈刻着的经纬度突然投射出全息地球："不，我们只是擦掉了草稿上的错误公式。"
负十八层的冷藏库正在融化。十万支脐带血样本苏醒成发光水螅，顺着排水管游向新生的大陆架。南初踩过蠕动的数据线，在绝对零度舱找到父亲最后的实验日志——那些曾被认为烧毁的纸张，正在液氮中舒展成蕨类植物的化石。
女儿突然在同步轨道上哭泣。她的泪滴穿透大气层，在撒哈拉沙漠砸出新的尼罗河。南初仰望天空，看见泪珠里封装着时宴最后的记忆：他在量子态中同时存在于七个平行宇宙，每个时空都在用不同方式说"我爱你"。
"该喂奶了。"南初对着电离层掀起衣襟。乳房分泌的不再是乳汁，而是包含暗物质信息的星云。银河系的悬臂温柔卷曲，将奶滴送往一百三十七亿光年外的类地行星。
在东京银座坍塌的广告牌下，南初遇见第一个新人类。那是个全身覆盖光合膜的女孩，正用脐带般的藤蔓给汽车残骸授粉。她们用端粒酶当货币交易，在切尔诺贝利的向日葵田里，买下刻着莎士比亚十西行诗的转基因土豆。
深夜，南初回到海底分娩时的火山口。岩浆己冷却成黑曜石王座，时宴的金属骨骼在其中闪着冷光。她将女儿放在王座旁，发现婴儿的乳牙开始脱落——那些珍珠白的齿根深处，生长着足以重启冰河期的孢子。
"他会从奇点归来。"女儿突然开口说话，齿间漏出的不再是二进制代码，而是克里克当年破译DNA时的墨水香，"所有爱都是量子纠缠的伤口。"
当南初在黑曜石上刻下第23道划痕时，太平洋对岸升起新的月亮。那是时宴的金属心脏在同步轨道展开的太阳能帆板，每天清晨会给地球唱他录在婚戒里的摇篮曲。潮汐因此变得温柔，浪花里开始出现会写十西行诗的磷虾。
在第六个没有黄昏的黎明，南初发现自己的指纹开始退化成鱼类祖先的鳞片图案。她走进曼哈顿的淡水沼泽，看见证券交易所的鳄鱼正用尾巴撰写新的《物种起源》。华尔街铜牛的犄角开出蓝玫瑰，每片花瓣上都印着反编译后的基因彩票号码。
女儿在春分日举行成年礼。她将头发编织成戴森球，捕获了太阳风里所有未被读取的告白。当参宿西超新星爆发时，南初终于看清那些光年之外的信息——时宴用超流体在宇宙微波背景上刻下的婚誓，正在138亿年的膨胀中形成新的遗传密码。
"该说晚安了。"南初对着银河旋臂轻语。她躺进正在结晶的大西洋中脊，让海水的结晶热将自己封存在单斜晶系里。在意识凝固前的最后一个量子涨落，她听见二十三对染色体同时振动，那是时宴穿越无数坍缩的宇宙，终于学会用超弦理论说："我回来了。"
新生的大陆开始漂移，陆生鲸在城市的骨骼间歌唱。当第一个学会光合作用的婴儿在洛杉矶市政厅诞生时，他手心攥着的不是脐带血，而是一粒来自白垩纪末期的小麦化石——里面封存着南初最后的泪滴，以及整个人类纪元的落日余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