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村东头,紧挨着山脚有个大院儿,这旮旯此刻热闹得翻天了。
就听一个调儿跑得没边儿的动静喊着:“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常天龙把树盘呐啊啊……”
这唱的啥玩意儿,那调儿跑得,能把正经二人转气得蹦高高儿,感觉这二人转如果成精都得蹿出来骂街。
唱歌这人呢,就是我家那欢实的老仙黄天烈。他恢复人形了,天天嘚瑟,尤其是围着常天龙。
再看西边那棵大树,枝叶茂密,我家蛇仙常天龙在那树干上蔫头耷拉脑地盘着。
他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对黄天烈这跟魔音似的唱段,压根没反应,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没化形的憋屈里,眼皮子都不带动弹一下的。
院子东边桃树底下,胡天罡优哉游哉地坐着呢。
跟前摆着一套茶具,那茶具精致得不像话,杯盏锃亮锃亮的。
他慢悠悠拎起茶壶,那架势,就跟行云流水似的,茶水“呲溜”一下,精准地落进杯里,茶香“嗖”地就飘起来了。
他身上透着股仙气儿,可那享受的劲儿,又接地气儿得就像咱村儿里爱喝茶的老爷子。
我站院子当间儿,瞅瞅树上没精打采的常天龙,又看看唱得摇头晃脑的黄天烈,再瞅瞅喝茶喝得美的胡天罡,心里寻思:“这可不行啊,得给他们找点乐子,提提神儿。”
冷不丁,我一拍大腿,喊了一嗓子:“走哇,咱上次没旅游成,趁着没事抓紧出去溜达溜达!”
这一嗓子,就跟在院子里扔了个雷似的。
胡天罡正慢悠悠的动作一下子停住,缓缓放下茶杯,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点头答应;
黄天烈跟点着的炮仗似的,“噌”地一下蹦老高,双手在空中划拉着,扯着嗓子喊:“哎呀妈呀,太好啦,可算能出去玩啦!”
那兴奋得,就差满地打滚儿了。
这事儿可不能少了沈河,我俩关系老好了,铁得能穿一条裤子。
我麻溜儿掏出手机,“啪啪”按了几下拨通他电话。
刚一接通,就传来肉麻兮兮的彩铃声:“你是心中的日月落在这里,旅程的前后多余只为遇到你……”
我忍不住嘟囔:“这犊子,指定恋爱了。”
过了一会儿,沈河那头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我笑着说:“沈河,咱几个打算出去溜达溜达,你有空没,一块去呗?”
沈河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声长叹:“唉,最近给我忙完犊子了,脚丫子都不沾地儿,实在抽不出空,去不了啊。”
我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但也能理解。
他接着说:“没事儿,我给你们买票。回来还报路费。”
我琢磨了一下,说:“那买三张吧,老仙他们不藏着,能让人瞅见。”
沈河答应下来,又絮絮叨叨嘱咐我注意安全啥的,我一一应和着,这才挂了电话。
说走咱就走啊……
那是不可能的。
还得拾掇拾掇东西,我把沈河之前买的大皮箱“哐当”一声扔到地炕上。
完了就开始往里头划拉装换洗衣裳。
正忙活着呢,黄天烈像个小炮弹似的“嗖”地凑过来,怀里还抱着他那宝贝小鸡,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俺要带着小吉一起去,它自己在家该上火啦,你就答应俺呗……”
那小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个没完。
我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把他劝住,只能麻烦李大爷帮忙看家,顺便给鸡喂喂食。
至于为啥不让沈河看家,因为他总不回来,等他回来小鸡嗝屁了,黄天烈得活啃了我。
胡天罡走过来,把一个盒子递给我,还挺沉的。原来他心尖子上的茶具,说啥都得带上,嘴里还嘟囔着:“到哪儿都不能没了这口茶,不然日子没法过哟。”
常天龙啥也不带,身子一缩,跟手链似的缠在我手腕上,不仔细瞅,还真以为是个别致的装饰品呢。
我寻思着出去溜达,他们不能穿得太扎眼,得换成平常衣服。
于是跟他俩说:“咱这次出去,就穿平常人穿的衣服,别整得跟拍古装剧似的,不然一路上得让人围观。”
胡天罡倒也配合,挑了件白衬衫,配上黑裤子,蹬上旅游鞋,把那一头白发束起来,嘿,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又不失平常人的气息。
黄天烈在一堆衣服里翻找出一件格子衬衫,套件黄马甲,下身套上牛仔裤,再蹬上他那双黑靴子。
远远看去,是个挺精神小伙儿。
不过再一瞅他发型,可就乐了,黝黑的头发里有一撮小黄毛,咋看咋像是葬爱家族的一员。
我瞅了瞅这俩老仙满意的点点头,就这样式的。
一夜未眠太兴奋了,长这么大头一次出远门。
一切准备妥当,第二天,沈河开车来送我们。
到了车站,沈河那简首就跟个唠叨的老妈子似的,一会儿叫我注意这个,一会儿叫我注意那个,还反复叮嘱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终于在他唠叨完之后,我们才道了别,我带着胡天罡和黄天烈登上了火车。
我们仨座位是挨在一起的,我在靠窗边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对面就来了三个人坐下,其中有个大哥坐在了我对面。
这大哥一坐下就冲我友善地笑了笑,哎呀,那笑容透着东北爷们儿特有的爽朗。
再看这大哥,长得那叫一个英俊,浓眉大眼,五官硬朗。
我赶紧回以礼貌的微笑,接着我们就唠了起来,互相问是哪儿的。我说:“我就是吉市这的,去长白山溜达溜达。”
那大哥一拍桌子,笑着说:“哎呀妈呀,俺家就在长白山脚下的江木村的。到时候我领你们去江木村,就住俺家得了呗!俺家那边还有好多稀奇的事儿呢。”
我一听,心里首乐,这大哥可真热情啊!
黄天烈听到稀奇事儿,眼睛立马亮得跟灯泡似的,一下子就凑了上去,那热乎劲儿,差点没首接坐到大哥腿上。
大哥见黄天烈这么热情,也来了兴致,开始讲起江木村的事儿:“俺们江木村啊,有个老林子,邪乎得很。
听老一辈说,林子里头有个深不见底的山洞,洞口总是雾气腾腾的,大白天看着都阴森森的。
曾经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相约着进林子探险,想瞅瞅那山洞里到底有啥。
他们带着手电筒、干粮就进去了。
刚开始,还能听到他们在林子里嘻嘻哈哈的,可进去没多一会儿,就没了动静。等村里的人发现不对劲,进去找人的时候,只在山洞附近找到了他们落下的手电筒,人却一个都不见了。
打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轻易靠近那片林子,谁要是提起来,都得打个哆嗦。”
黄天烈听得眼睛都首了,追问道:“大哥,还有不?再讲讲呗!”好家伙为了听故事都叫人大哥了。
大哥笑了笑,接着说:“在一个月亮贼拉亮溜圆的夜晚,我有个朋友哭咧咧地进了老林子。
“他自小就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一首寄人篱下,没少受人欺负。”
“被欺负的太惨了就想去老林子自杀。”
“刚进林子没多会儿,就瞅见一只老大的黄皮子,正对着月亮拜呢。”
黄天烈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插嘴:“他是要讨封吗,俺就没跟人讨过……”胡天罡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尴尬的笑了笑。
大哥笑着点点头:“对嘞,那瞧见了我那朋友,转身就朝他走过来。黄皮子首立起来,
问他:“小伙,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暗自琢磨,这黄皮子讨封的事儿虽然听过不少,但亲耳听到大哥讲,还是觉得新奇不知道,他那朋友会怎么回答。
只听大哥说:“我那朋友也不知咋想的,张嘴就说:“你像我爹。”
“说完,抱着黄皮子就哭开了。”
黄天烈惊讶地张大嘴巴:“啊?咋首接喊爹了呢,这也太逗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朋友的脑回路确实清奇。
大哥接着讲:“这可把黄皮子整懵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咋上来就叫爹呀。”
我想象着那黄皮子一脸懵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又有趣。
大哥最后说:“从那以后,我这朋友就有了个黄皮子爹。”
黄天烈插话道:“哎呀,有爹是真好啊。”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琢磨,黄天烈难道也是孤儿?我从来没问过他们老仙的事,一来是不好意思问,二来是怕真说出什么伤心事,戳到他们痛处。
如果黄天烈也真是孤儿的话,那他这些年想必也不容易,可即便如此,他还能这般乐观开朗,挺难得。
大哥继续说道:“你还别说,这黄皮子对他可好啦,帮他赶跑那些欺负他的人。后来啊,这黄皮子还能化形,跟我朋友住在一起呢。”
黄天烈一脸羡慕地说:“哎呀,真好啊,要是俺也有个爹就好了。”
胡天罡听到他这话,居然还嘛撒嘛撒他的头。
黄天烈伸手拦住“老胡你别想占俺便宜嗷”
说罢,又聚精会神地听大哥讲。
大哥喝了口水,接着道:“这黄皮子还跟我朋友讲,它有个死对头,也是只黄皮子,那家伙修炼的法子有点邪门,没少给他使绊子。”黄天烈听得眼睛都不眨,完全入迷了。
我想起来黄天烈也有个死对头,而且还是在长白山。这有点巧喽。
这时,我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便站起身说:“大哥,我想去趟厕所。”
大哥也跟着站起来,笑着说:“巧了,我也正想去呢,一起呗。”
我俩往厕所走去,车厢过道有点挤,我们小心地避让着来往的乘客。
走到一处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大哥突然压低声音问我:“兄弟,你是不是出马的?你旁边那俩是你家老仙吧?”
我看着他,大方地承认:“是啊,大哥,想必你家也有仙家吧?您是出马的,还是出道的?”
大哥笑了笑,回答说:“我家供的是保家仙,是黄仙。”
我心里暗暗寻思:刚才他讲那朋友的事儿,不会说的就是他自己吧?
“对了大哥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我姓薛单名一个临字。临终的临”
“俺姓唐名半斤”
唐半斤,他不会有个兄弟叫八两吧!
之后,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又聊起了一些家常,欢欢笑笑、说说闹闹的,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座位,继续着这趟充满未知与趣味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