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止。
林婉儿在偏院的榻上沉沉睡去,铜镜悬于床头,微微泛着幽光。窗纸破了一个角,夜风钻进来,烛火轻轻晃动,墙上映出她静静侧卧的影子。
忽然,铜镜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婉儿。”一个声音,从镜中悠悠传来,既像耳语,又如地底咒语。
林婉儿在梦中睁眼,身处一片血红迷雾之间。
她脚下是阴河,河面翻腾着浑浊的水,河中漂浮着一盏盏红灯笼,似乎全是冥婚时点燃的引魂灯。
她下意识转头,只见谢时宴正立在冥河对岸,手执白伞,身穿冥衣,周身萦绕冥焰。
“你来了。”
他看着她,语气淡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熟稔。
“这是哪里?”林婉儿警惕后退,发现自己脚下不是实地,而是无数冥符堆积出的台阶,每走一步,脚下符纸都会燃烧出一道青光。
“梦中之境,也是命中之域。”谢时宴道,“你己与我缔结契约,命魂可出窍而不散,可通玄。”
“你说过,要护我活下去。”她抬眸,“那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时宴沉默片刻,忽而轻笑。
“我是鬼,也是人,是谢家列祖镇命石中留下的一道‘转命执魂’,百年无人唤醒,首到你。”
“你选择了我,也唤醒了我。”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你是命格中极阴极煞之体,活不过十八……但也是,百年一见的‘引命凤胎’。”
林婉儿一震:“你说……我是命术中的凤命?”
“不错。”他走近她,眼神中似有火焰在跳动,“你不属于阳世,但你偏偏出生于阳间。你的命,将成为玄门之争的钥匙。”
“现在,你要学会第一术:镜识通幽。”
他伸出手,轻触她眉心,顿时一股炽热与寒冷交织的能量灌入她识海。
林婉儿眼前一黑,再睁眼,便看见自己置身一间陌生的府邸之中。
墙上悬着“许府”二字,一名浑身血污的少女倒在地上,面容扭曲,指甲全断,口中低低呜咽:“救我……救我……”
林婉儿后退一步,却见自己的手中竟持着铜镜。
镜子表面浮现出红纹,一缕缕魂气朝镜中吸附,那少女的眼白缓缓褪去,恢复神智。
她怔怔看着婉儿,喃喃一声:“命师大人……谢……”
砰!
整个幻境轰然炸裂,林婉儿猛然惊醒,满身冷汗。
铜镜静静悬浮于她床头,宛若从未动过。
她捂着心口,久久无法平息。
“这是……命术?”
她自小身体虚弱、被众人称作天煞孤星,如今看来,分明是某种命格天赋被压制——谢时宴的出现,正是“打开钥匙”的开始。
她喃喃:“镜识通幽,能看到死者残魂……那我,是不是可以查清楚,那些被咒死的人,是谁下的手?”
就在这时,小桃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姑娘,不好了!出事了——许家二小姐今早暴毙,嘴角留血,双眼翻白!据说三日前,还曾偷偷来请您看病!”
林婉儿心中一震,脑中迅速浮现刚才梦中场景。
许家……
许家的二小姐,在梦里求她救命。
那不是梦,那是命境中的“魂魄回光”!
“备马,我要去许府。”
“什……什么?”小桃吓坏了,“这时候去许家?可是……那许夫人最是忌讳这些的,万一姑娘您也……”
“若我不去,下一个死的,就不是许家了。”
她话音冷静,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笃定。
许府,灵堂。
香烟缭绕,白绸飞舞。
林婉儿身穿素衣站在灵前,铜镜贴身藏于怀中。她闭上双眼,将手覆在香案上,默念咒诀。
“魂兮归来,镜显真身。”
铜镜发出一声“嗡鸣”,镜面浮现许二小姐的影像——她死前曾跪伏在一座佛像前,后脑隐隐发黑,有一丝符纸缠绕!
林婉儿睁开眼睛,轻声道:“你们家小姐,是被‘假佛像’镇压命魂,死于惊悸。”
“什么?”许夫人大惊,“可是那佛像是从灵山请来的……”
“有人,在佛像底部画了摄魂咒。”
众人哗然。
她继续道:“你若不信,可让人现在起佛像底座一看。”
片刻后,仆人果然发现一张烬灰未灭的咒纸,燃尽半途,尚有符尾残留。
许家全员震惊。
林婉儿低声道:“从今日起,我不再只是林家庶女。谁有冤屈,谁命不保,都可来请我。”
她轻抚铜镜,声音不大,却在厅中回荡:
“我林婉儿,修镜识命术,判生死、断因果——此后,冤魂有命归。”
当晚。
铜镜中再次浮现谢时宴的身影。
他站在镜中,似笑非笑:“你走得很好。”
林婉儿盯着他,眼神清冽:“这是我应得的命。”
谢时宴低声一笑:“很好,那接下来,你将学会:魂牵血契。”
镜光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