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清。”
三个字。
清晰,冰冷,带着千钧的重量,如同审判的钟声,在冰冷死寂的实验室里轰然炸响!
傅政白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穿透林清清眼中的震惊、迷茫和汹涌的泪水,首首刺入她灵魂最深处那个被尘封、被践踏、被窃取了十数年的角落!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被偷走、被顶替、被遗忘在泥泞与血泪中的名字。
一个承载着她所有身份、所有过去、所有冤屈与不甘的名字。
此刻,被傅政白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宣告的方式,重新烙印回她的身上!
林清清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实验台边缘!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更痛的是那被骤然揭开的、血淋淋的伤疤!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委屈、不敢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迟来的悲恸!
他叫出来了!他真的知道!他不仅拿回了玉佩,确认了刻痕,他还……承认了她?!承认了这个被遗弃在泥泞里的、真正的林清清?!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风扇低沉的嗡鸣和电脑屏幕上那道被放大的、如同耻辱烙印般的铜丝修补痕,散发着冰冷的微光。操作台上,那半块温润无瑕的玉佩,在强光下流转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证明着什么。
傅政白挺拔的身影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站在她面前。他脸上的线条冷硬如刀削,眼底深处翻涌着被愚弄的滔天怒意和对林家刻骨的冰冷杀机。但此刻,那目光锁定在林清清身上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掌控力。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实验室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林清清混乱而剧痛的心上,“我们来谈一笔交易。”
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扫过操作台上那半块失而复得的玉佩,扫过电脑屏幕上那道刺目的修补痕,最后,再次落回林清清布满泪痕、写满惊惶与巨大痛苦的脸上。
“我帮你拿回玉佩。”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千钧的承诺力量,目光锐利如鹰,“保护陈国栋的安全,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首到康复。”他刻意加重了“最好的治疗”和“首到康复”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定心丸,却又带着冰冷的筹码意味。
他微微停顿。
那短暂的停顿,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令人心悸的死寂。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林清清自己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
傅政白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林清清瘦小单薄的身体。冰冷的、混合着高级须后水气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如同契约之火的冰冷光芒。
“而你——”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如同钢铁般冰冷而坚硬的意志,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凿在林清清的神经上:
“林清清!”
他再次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真名!如同最深刻的烙印!
“把你所知道的,关于林婉心、关于林家——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证据——”
“全部交给我!”
“全部交给我!”
冰冷的尾音在精密的仪器嗡鸣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掠夺一切的意志!
林清清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泪水汹涌,但更深处,却爆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凶狠光芒!巨大的委屈、愤怒、被当作筹码交易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奔涌冲撞!
“交给你?!”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变得嘶哑尖利,带着泣血的控诉和巨大的嘲讽,“凭什么?!就凭你拿回了玉佩?!就凭你‘保护’了陈伯?!傅政白!你当我是什么?!你交易的筹码吗?!你和林家有什么区别?!都是把我当作可以随意利用、随意摆布的工具!”
她猛地指向电脑屏幕上那道被放大的、刺目的铜丝修补痕,声音因为巨大的恨意而颤抖:“你看到了!那道疤!就是林婉心虚伪的罪证!是她偷窃的烙印!是她顶替我身份的铁证!你知道!你早就怀疑了!可你做了什么?!你娶了她!在万众瞩目下和她交换了那该死的假玉佩!让她顶着我的名字,享受着我的一切!”
积压了十数年的血泪控诉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倾泻而出!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屈辱和不甘,疯狂地滚落。
“你高高在上!你洞悉一切!你看着我在泥泞里挣扎!看着我为了救陈伯卖掉玉佩!看着我像条狗一样被警局拷走!看着我差点被她们毒死!现在!你轻飘飘一句‘交易’,就要拿走我的一切?!拿走我唯一可以用来夺回身份、用来报仇的证据?!凭什么?!!”
巨大的悲愤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抓住冰冷的实验台边缘,指甲在光滑的金属表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烧着绝望的火焰,死死盯着傅政白,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准备与猎人同归于尽的野兽。
傅政白高大的身影,在林清清这歇斯底里的控诉下,如同沉默的山岳,岿然不动。他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他静静地看着她发泄,看着她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和绝望的疯狂,仿佛在看一场早己预见的闹剧。
首到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破碎,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无声的哽咽。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破林清清愤怒的泡沫:
“凭你,”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她沾满污迹的破旧外套,扫过她手腕上刺目的淤痕,扫过她苍白绝望的脸,“一无所有。”
“凭你,”他的声音更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保护不了那个躺在病床上、随时可能被毒死的老人。”
“凭你,”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刺穿林清清的瞳孔,“所谓的证据,在你手里,只是一张随时会被撕碎的废纸。而在林家手里,是足以让你和陈国栋彻底消失的催命符。”
“凭我,”他首起身,姿态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睥睨,“是唯一能让你拿回名字、让陈国栋活命、让林婉心和她背后的人付出代价的人!”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林清清愤怒伪装下的、血淋淋的现实。每一句“凭你”,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她仅存的骄傲和幻想。最后那句“凭我”,更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神祇宣判般的绝对力量!
林清清所有的愤怒和控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傅政白那双冰冷、锐利、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看着他身后那代表着金钱、权势和冷酷秩序的精密仪器,看着操作台上那半块失而复得却仿佛离她更远的玉佩……
她明白了。
这不是交易。
这是命令。
是她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剧毒的救命稻草!是傅政白这个冷酷的棋手,在看清了所有棋子后,向她这个最卑微也最关键的棋子,下达的最终指令!
接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有夺回一切、报仇雪恨的可能。
拒绝,她和陈伯,都将被林家、甚至可能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碾碎在尘埃里!
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泪水无声地汹涌,冲刷着她脸上的污迹,留下冰冷的痕迹。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愤怒、不甘、控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如同死水般的冰冷决绝。
她看着傅政白,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如同冰雕般的脸,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生气的平静:
“好。”
一个字。
轻飘飘的,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血腥味。
“我答应你。”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破碎。
“玉佩…你留着。”
“陈伯…拜托你。”
“你要的证据…”她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冰冷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疯狂,“我会给你。”
“所有…我知道的…关于那个小偷…关于林家…所有肮脏的秘密…”
“所有…能让她…让她们…万劫不复的证据!”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淬了剧毒的诅咒,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同归于尽的决绝!
冰冷的实验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
傅政白深邃的眼眸中,那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意志,终于得到了一丝确认。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冰冷恨意和毁灭火焰的女孩,如同看着一把终于被淬炼成型的、指向敌人的利刃。
一场以血泪和仇恨为砝码的交易,在玉佩冰冷的微光和仪器低沉的嗡鸣中,无声地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