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黑暗。
冰冷。
无边无际的虚无。
意识如同沉没在墨海最深处，被粘稠的黑暗包裹、挤压，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有那巨大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惧感，如同跗骨之蛆，在黑暗的深渊中无声地尖叫、撕扯。
“归墟”！
那个带着不祥与终结气息的冰冷代号，如同烙印般刻在意识残片的最深处，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寒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暗。紧接着，是声音。模糊的、遥远的、如同隔着重水的嗡鸣声，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规律的、如同蜂鸣般的电子音。
林清清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蝶翼。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每一次掀动都异常艰难，牵扯着太阳穴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咙干涩灼痛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细微的吞咽动作都带来刀割般的痛楚。
她终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冰冷的白光瞬间涌入视野！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过了几秒，她才敢再次、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
视线模糊、摇晃，如同透过剧烈晃动的水面看世界。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艰难地凝聚成形。
头顶是低矮的、散发着柔和冷白色光芒的平板灯，光线均匀得毫无温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其浓郁的、冰冷刺骨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淡淡的金属和塑料的味道，形成一种无菌实验室特有的、令人窒息的洁净感。
她躺在一张狭窄、冰冷的金属床上，身下是薄薄的、同样冰冷的垫子。身上盖着一条同样质感的薄被。西周……是金属的墙壁？不，是某种哑光的、浅灰色的复合材料，冰冷光滑，反射着顶灯幽冷的光泽。
这里……不是病房！
她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剧烈的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重重地跌回冰冷的金属床面！后脑勺撞击在坚硬的床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呃……”一声破碎的痛哼从她干裂的唇齿间溢出。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这里是哪里？！母亲呢？！傅政白呢？！那个“归墟”……发生了什么？！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她剧痛的脑海中疯狂翻搅：冰冷病房里沉睡的母亲……颈间那块温润却暗藏杀机的“婉”字玉佩……沈恪刻板冰冷的声音……“钥匙”……“激活”……“读取”……还有最后那个如同魔咒般的——“归墟”！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试图撑起身体。这一次，她成功了，尽管身体摇摇欲坠，如同狂风中的芦苇。
她环顾西周。这是一个极其狭窄、极其冰冷的空间。只有她躺着的这张金属床，和一个嵌在墙壁上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电子面板。没有窗户，没有门！墙壁严丝合缝，仿佛一个完全密封的金属棺材！
棺材？！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毛骨悚然！巨大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被困住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的金属囚笼里！像一只等待解剖的实验品！
“放我出去！”她嘶哑地尖叫起来，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在狭小冰冷的空间里回荡，撞击着光滑的墙壁，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只有那规律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微弱电子蜂鸣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迅速蔓延全身！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面嵌着幽蓝面板的墙壁！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
“砰！砰！砰！”
手掌拍击金属的闷响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然而，墙壁纹丝不动，那幽蓝的面板也毫无反应！她的拍打如同蚍蜉撼树！
“开门！傅政白！放我出去！！”她绝望地嘶吼，泪水混合着汗水，狼狈地滑落。巨大的无助感和被彻底遗弃的恐惧，几乎要将她逼疯！
就在她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滴。”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她面前那块原本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电子面板，光芒骤然熄灭！整个狭小空间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
“啊——！”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林清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她从头浇到脚！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降临！连那规律的电子蜂鸣声也彻底消失了！只有她自己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发生了什么？！
傅政白？沈恪？还是……那个隐藏在“归墟”背后的恐怖存在？！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黑暗和死寂中——
“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带着强烈电流干扰杂音的、如同老旧磁带卡顿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她头顶上方某个角落响起！
林清清浑身汗毛倒竖！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她惊恐地抬头，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的来源，仿佛就在她头顶咫尺之遥！
“滋啦……清……滋啦……”
那电流干扰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异常熟悉的女声！
林清清的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
那个声音……那个被电流扭曲、被岁月模糊、却深深烙印在她灵魂最深处的声音……
是……妈妈？！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狂喜与恐惧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忘记了黑暗，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身处险境！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微弱、断续、却带着致命熟悉感的声音上！
“滋啦……清清……听……滋啦……” 电流杂音依旧强烈，但那个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却顽强地穿透了干扰，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
真的是妈妈！是苏晚晴的声音！不是病床上那个枯槁躯壳发出的无意识呻吟，而是……带着清晰意志的呼唤！
“妈……妈妈？”林清清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不敢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渴望，如同梦呓般回应着那片黑暗。
“滋啦……时间……不多……听好……”苏晚晴的声音在电流干扰中显得异常急促、虚弱，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她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无边的黑暗中向她传递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玉佩……双鱼……滋啦……不是……钥匙……” 声音断断续续，关键的词语被强烈的电流噪音吞噬！
玉佩？双鱼？！不是钥匙？！
林清清的心脏狂跳！巨大的信息量和无法理解的词汇让她脑子一片混乱！双鱼？什么双鱼？她的玉佩是“清”字环形佩，母亲脖子上的是“婉”字环形佩，哪来的双鱼？！
“记住……归墟……滋啦……是……门……滋啦……他们……来了……快……滋啦……” 苏晚晴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尖锐、急促，充满了巨大的惊惧和警告！“滋啦……逃……快逃……滋啦！！！”
最后一声“快逃”如同垂死的哀鸣，被骤然爆裂的电流杂音彻底淹没！随即，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妈？！妈妈！！”林清清在黑暗中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强行切断联系的巨大失落感，让她不顾一切地扑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双手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疯狂抓挠！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金属墙壁上！剧痛伴随着眩晕感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
“滴！”
又是一声轻微的电子音！
头顶那散发着柔和冷光的平板灯瞬间重新亮起！刺目的光线让林清清眼前一片白茫！同时，那规律的、微弱的电子蜂鸣声也再次响起！
狭小的空间恢复了原状。冰冷的灯光，光滑的墙壁，幽蓝的面板……仿佛刚才那绝对的黑暗和母亲那断断续续、充满惊惧的警告，只是一场濒临崩溃时产生的恐怖幻觉！
林清清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床上，额头被撞破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沿着眉骨滑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胸膛。巨大的混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是幻觉！
那声音……那警告……那恐惧……都是真的！
母亲在向她示警！“他们”要来了！“归墟”是门！玉佩……双鱼……不是钥匙？！
巨大的谜团如同更加狂暴的旋涡，将她彻底卷入！她看着自己沾着血迹和冷汗、微微颤抖的双手，看着这冰冷如同囚笼的空间……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如同本能般疯狂滋生！
然而，就在她挣扎着想要再次扑向那面墙壁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解锁声，从她正前方的墙壁内部传来！
林清清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只见那块原本毫无缝隙、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电子面板，连同它周围一小块光滑的墙壁，如同一个精密的抽屉，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如同保险柜般的暗格！
暗格内部，铺着黑色的绒布。绒布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小巧、通体银灰色、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如同U盘般的金属存储器！
林清清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瞬间收缩！
这是……母亲留下的？！
在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通话”之后？！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银色存储器，如同盯着一条剧毒的银环蛇！它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蕴含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秘密！
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加致命的陷阱？！
就在这时，暗格上方，一块原本毫无异样的墙壁上，极其微弱地闪烁起一行细小的、如同血滴般的红色电子字符，转瞬即逝：
「音频片段载入完成。生物特征绑定：林清清。唯一读取权限激活。」
林清清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母亲的声音……那个警告……那个存储器……这一切……都被预设好了？！
她真的是那个“钥匙”？！
那个“归墟”……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一种被无形巨手彻底掌控的冰冷感，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银色存储器，看着这冰冷囚笼般的空间，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似乎越来越近的、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
傅政白？沈恪？还是……“他们”？！
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S市沉沉的夜色，彻底将她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