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梯阶如同冻僵的蛇骨,透过单薄的衣物,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渗入林清清的西肢百骸。她瘫在那里,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而彻底虚脱,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死在狭窄的竖井中央。上方,洞口血色灯光勾勒出的沉默剪影,那只托着“清”字玉佩的苍白手掌,散发着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下方,不足两米处,那尊如同人形兵器般的“沈恪”,冰冷的晶体镜片毫无波澜地锁定着她,那只稳定得如同机械臂的手,己经将那把造型简洁、线条流畅、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能量武器,稳稳地抬起,幽蓝的能量光芒在枪口无声汇聚、压缩!
上无路。
下无门。
绝杀!
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压下!林清清甚至能闻到那能量武器枪口传来的、淡淡的臭氧灼烧空气的味道!她死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足以将她瞬间气化的毁灭光束!
结束了……
妈妈……陈伯……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汗水和血污,无声地滑落。巨大的不甘和深入骨髓的悲恸,在死亡的绝对寂静面前,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然而——
预想中的毁灭光束并未降临。
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下方那尊“沈恪”体内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如同精密仪器高速运转般的嗡鸣声,以及……上方洞口边缘,那只托着玉佩的苍白手掌,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林清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惊悸让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只见下方,“沈恪”那冰冷的晶体镜片,如同最精密的探测雷达,视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从林清清惊骇的脸上移开,缓缓向上……最终,定格在了洞口边缘那只托着玉佩的、苍白的手上!
那毫无人类情感的电子幽光,在接触到玉佩的瞬间,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识别到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信息!
嗡鸣声似乎更加急促了一分。
与此同时——
洞口边缘,那只一首沉默的、托着玉佩的苍白手掌,也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不是攻击。
也不是收回。
那只手,托着那块温润流淌着内敛光泽的“清”字玉佩,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缓缓地……将玉佩递向了下方……递向了竖井中僵持的两人!
这个动作,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清清愕然地看着那只递下玉佩的手!巨大的困惑和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他(它?)要干什么?!把玉佩还给她?!在这个生死关头?!
而下方,“沈恪”那冰冷的晶体镜片死死锁定着递下的玉佩!枪口凝聚的幽蓝能量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射!那尊如同人形兵器般的存在,似乎在……评估?在……犹豫?!
机会!
一个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的、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茫然!林清清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它?)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不再犹豫!
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力气,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向上窜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破风声!她的目标,不是洞口那个更加危险的沉默身影,而是……那只托着玉佩的、苍白的手!
她的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抓向那块属于自己的玉佩!冰凉的触感瞬间传来!她甚至能感觉到玉佩上那熟悉的、仿佛带着陈伯气息的温润!
抓住了!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触及玉佩冰凉表面的瞬间——
“滋——!!!”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如同亿万只金属昆虫同时振翅的、非人的精神尖啸,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目标确认!钥匙载体!清除最高优先级!”
下方,“沈恪”那冰冷刻板、毫无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最终的死亡宣判,清晰地响起!
同时——
“嗡——!”
能量武器枪口那凝聚压缩的幽蓝光芒,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火山,骤然爆发!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冻结灵魂般绝对死寂的毁灭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湮灭一切的速度,朝着林清清……激射而来!
太快了!
快到超越了人类神经反应的极限!
林清清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她只感觉到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死亡气息瞬间将她彻底笼罩!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瞬间放大!
完了!
她下意识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就在那毁灭光束即将吞噬林清清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只托着玉佩、刚刚被林清清指尖触碰到的苍白手掌,猛地动了起来!
动作快如鬼魅!超越了物理的极限!
那只手,并没有收回玉佩!反而……猛地向前一送!将那块被林清清指尖刚刚触及的“清”字玉佩,更加精准地、狠狠地……塞入了林清清因为惊骇而微微张开的掌心!
同时——
那只苍白的手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猛地向侧面一划!如同最精密的格挡机器!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烙铁切割金属的刺耳声响!
那道激射而来的、足以湮灭一切的幽蓝死光,竟然……被那只苍白的手掌边缘……硬生生地格挡、偏移了?!
毁灭光束擦着林清清的手臂外侧,带着灼烧灵魂的恐怖高温,狠狠地轰击在她身侧冰冷的金属井壁上!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爆炸!
坚硬的合金井壁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瞬间撕裂、熔穿!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炽热熔融金属的恐怖豁口瞬间出现!灼热的气浪混合着金属蒸汽和刺鼻的焦糊味,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呃啊——!”林清清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撞在对面的井壁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她死死攥着手中那块失而复得的、冰凉的玉佩,身体沿着冰冷的井壁缓缓滑落,意识在巨大的震荡和灼痛中瞬间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两个画面:
下方,“沈恪”那冰冷的晶体镜片似乎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被强行干扰后的、极其短暂的凝滞?那尊人形兵器般的身体,似乎因为能量光束被强行格挡而受到了某种反冲,微微晃动了一下。
而洞口边缘,那只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苍白手掌……消失了!
连同那个沉默的剪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血色灯光笼罩的洞口!
只有林清清手中那块紧紧攥着的、带着一丝奇异余温的“清”字玉佩,和身侧井壁上那个巨大的、流淌着熔融金属的恐怖豁口,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超越了人类理解的生死一瞬。
冰冷。
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墨海最深处的碎片。
剧烈的疼痛从西肢百骸传来,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耳鸣,混合着金属冷却时发出的、细微而扭曲的“滋滋”声。
林清清极其艰难地、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摇晃。应急灯疯狂闪烁的血色光芒,如同垂死巨兽痉挛的心脏,将狭窄湿滑的竖井涂抹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地狱景象。扭曲的金属梯子,布满裂痕的井壁,还有……身侧那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边缘依旧流淌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的恐怖豁口!灼热的空气带着刺鼻的焦糊味,灼烧着她的呼吸道。
她没死。
她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冰冷的身体。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那块温润冰凉的“清”字玉佩,依旧死死地攥在她的掌心!玉佩的边缘甚至因为刚才的巨大冲击和她的用力紧握,而微微硌入了她的皮肉!
玉佩……
那只苍白的手……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她剧痛的脑海中疯狂翻搅:洞口沉默的剪影、递下的玉佩、下方“沈恪”冰冷的晶体镜片和毁灭光束、苍白手掌鬼魅般的格挡、恐怖的爆炸、被掀飞的剧痛……
是那只手救了她!
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与一丝微弱感激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然而,没等她细想——
“滋……目标……状态……确认……生命体征……维持……”
“清除……协议……次级指令……启动……”
下方,那冰冷刻板、毫无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毫无预兆地响起!
“沈恪”!
它还在下面!
清除协议没有终止!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林清清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心脏!她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却如同散了架般剧痛无力!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痛楚!她只能勉强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中,那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如同精密仪器高速运转般的嗡鸣声再次响起!并且……正在向上移动!越来越近!
它要上来了!
它要完成清除!
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所有的伤痛和恐惧!林清清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她不再看下方步步紧逼的恐怖存在,目光死死锁定在头顶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血色洞口!
那是唯一的生路!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只手死死攥着玉佩,另一只手抓住旁边冰冷扭曲的梯子,挣扎着、极其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次拉扯,都像在撕裂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冰冷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滑落,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水,在她身下的梯阶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再次从下方黑暗中传来!坚定、稳定、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效率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林清清的心脏疯狂擂动!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向上!向上!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烧般的剧痛!
距离洞口越来越近!那血色的光芒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觉到洞口外涌进来的、带着硝烟和硫磺味的冰冷夜风!
快!再快一点!
就在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洞口边缘冰冷金属的瞬间——
一道高大、冰冷、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堵在了洞口!
是“沈恪”!
它竟然……瞬间移动般上来了?!
林清清攀爬的动作瞬间僵死!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灌顶!她猛地抬头!
逆着血色灯光,“沈恪”那毫无瑕疵的、如同瓷器般苍白的脸庞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冰冷的晶体镜片如同深潭,毫无波澜地倒映着她惊恐绝望的面容。那只刚刚发射过毁灭光束的手,此刻正极其稳定地、缓缓抬起,目标……再次锁定了她!
结束了……
这一次……真的结束了……
林清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死寂感,再次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
就在她等待最终审判降临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坠地的巨响,猛地从“沈恪”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极其混乱、夹杂着痛苦闷哼和激烈搏斗的声响!
“沈恪”那抬起的手臂猛地一顿!冰冷的晶体镜片极其迅速地转动,锁定了身后的混乱!
机会!
林清清的心脏狂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是最后的机会!
她用尽毕生的力气,如同回光返照的困兽,猛地从洞口窜出!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布满碎石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巨大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厥!但她死死咬着舌尖,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清醒!
她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只想远离那个洞口!远离那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站住!”
一声冰冷、熟悉、却带着一丝明显虚弱和怒意的低喝,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炸响!
傅政白?!
林清清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她猛地回头!
血色灯光下,只见“沈恪”高大的身影正和一个浑身浴血、动作却依旧带着惊人爆发力和狠厉的身影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那个浴血的身影……
赫然是……傅政白?!
他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左侧肩胛下方那个碗口大小的恐怖贯穿伤被简单的绷带草草包扎,却依旧被剧烈的动作撕裂,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水,染红了半边身体!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动作如同受伤的猛虎,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厉和精准,死死缠住了“沈恪”!
他没死?!
他真的没死?!
而且……他在和“沈恪”搏斗?!为了救她?!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狂喜、愧疚和更加巨大恐慌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那个电流干扰中诡异的“母亲”低语——“傅政白是爪牙”、“他在等你”——瞬间变得无比荒谬!
“走……快走……!”傅政白在激烈的搏斗间隙,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呆立在原地、如同傻了一般的林清清,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去……坐标……找……‘双鱼’……!”
双鱼?!
又是双鱼?!
林清清浑身剧震!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油锅!傅政白用血画下的双鱼符号!母亲警告中的“双鱼指引之地”!还有……此刻他拼死让她去找的“双鱼”?!
没有时间思考了!
“沈恪”的力量显然远超重伤的傅政白!冰冷的机械臂如同重锤,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带着非人的巨力!傅政白身上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崩裂,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每一次闪避都险象环生!
再不走,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巨大的决绝压倒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惧!林清清死死攥着手中那块冰凉的“清”字玉佩,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在血色灯光下浴血搏斗、为她争取最后一丝生机的男人,泪水汹涌而出!
然后,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安全屋废墟外、那片被血色灯光和浓重夜色笼罩的、未知的黑暗……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身后,激烈的搏斗声、金属撞击声、傅政白压抑的闷哼声……以及“沈恪”那冰冷刻板的“清除指令”声……交织成一曲绝望而悲壮的血色挽歌,在冰冷的夜风中渐渐远去。
林清清赤着脚,踩在冰冷尖锐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碎片上,每一步都留下带血的足迹。单薄的身体在凛冽的夜风中摇摇欲坠,却凭借着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疯狂地向前奔跑!
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被冷风刮得生疼。她不知道方向,不知道坐标,不知道“双鱼”在哪里。她只知道,向前跑!离开这里!活下去!为了母亲!为了陈伯!也为了……那个用生命为她撕开一条血路的男人!
冰冷的夜风灌入她灼痛的喉咙,带着硝烟、血腥和城市遥远而模糊的喧嚣。她手中那块紧攥着的“清”字玉佩,在奔跑中,似乎……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