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擦过林默的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他肺部像破风箱般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沉重得如同陷在泥沼里。前方那道黑色的身影却如同鬼魅,在昏暗曲折的回廊中疾驰,速度快得惊人,却又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地上散落的障碍和头顶垂下的蛛网。
身后,那拖拽餐刀的刺耳刮擦声和怪物非人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地,都仿佛踩在林默的心跳上。
“左!”沈骁冰冷短促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传来。
林默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前方身影猛地一拐,冲进一条更加狭窄、光线几乎断绝的侧廊。腐朽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几乎是同时,他们刚才经过的位置,一把巨大的锈蚀餐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下!石屑纷飞,墙壁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怪物狂暴的嘶吼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差一点!如果不是沈骁提前预判……
“它……它怎么这么快?!”林默喘息着,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这和他设计的新手怪速度天差地别!
沈骁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加速。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变向都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仿佛对这扭曲的环境了如指掌。林默咬紧牙关,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拼命跟上。作为设计师,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古堡一层的结构图:前方应该是……厨房!
“前面右转!厨房后门!”林默嘶哑地喊道,这是他唯一能提供的价值——知识。
沈骁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在岔路口毫不犹豫地右转,冲进一个弥漫着浓重腐臭和血腥味、空间陡然开阔的区域。巨大的石砌灶台、倾倒的货架、散落一地的腐烂食材和锈蚀厨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几只硕大的、眼睛闪烁着红光的食腐老鼠被惊动,“吱吱”尖叫着窜入阴影。
林默紧随其后,目光死死锁定沈骁奔向的那扇嵌在厚重石墙上的、不起眼的木门——那是他设计的一条紧急撤离通道,连接着后院的工具房,理论上通往相对安全的区域。
“快!”林默指着门,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沈骁己经冲到门前,没有丝毫犹豫,一脚狠狠踹在门板上!
“哐当!”
门板应声向内弹开,扬起一片灰尘。
然而,就在门开的瞬间——
“吼——!!!”
那令人胆寒的咆哮声,竟然是从门内骤然爆发的!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一张扭曲的、缝合线遍布的巨脸,带着狞笑,几乎堵满了门框!正是那个“残破的管家”!
它根本没有被甩开!它竟然预判了他们的路线,提前堵在了后门!
中计了!这是一个陷阱!
林默的血液瞬间冰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前有堵截,后有……不,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和餐刀刮地声也瞬间逼近!他们被包夹了!
沈骁眼中寒光暴射!面对近在咫尺的恐怖巨脸和扑面而来的腥风,他没有丝毫退缩。在怪物那只完好的、充满恶毒快意的浑浊眼球注视下,沈骁握刀的手臂肌肉瞬间贲张,幽蓝的短刃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不是格挡,而是首刺怪物那只完好的眼睛!速度快如闪电!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短刃精准无比地贯入怪物的眼球!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液体瞬间迸溅出来!
“嗷——!!!”
怪物发出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剧痛猛地向后踉跄,堵门的姿态瞬间瓦解!它那只完好的眼球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个不断涌出污血的窟窿,疯狂地挥舞着餐刀,陷入了彻底的狂暴!
“走!”沈骁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猛地抽回短刃,幽蓝的刃锋上滴落着粘稠的污血。他没有恋战,一把抓住因为眼前血腥一幕而大脑空白的林默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粗暴地将他拽向那扇被怪物短暂让开的门洞!
林默被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扑进了门内。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血腥的冰冷空气涌入口鼻。这里根本不是预想中的工具房,而是一个更加狭小、堆满杂物和腐烂麻袋的储物间!唯一的出口是侧面一扇破败的木窗,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身后,被刺瞎一只眼的怪物彻底疯狂了!它不再堵门,而是挥舞着巨大的餐刀,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咆哮着冲进狭小的厨房,目标首指刚刚伤到它的沈骁!而厨房入口处,另一把锈蚀餐刀的寒光也己经闪现——第二个怪物追到了!
储物间瞬间成为死地!
“窗户!打破窗户!”林默嘶声喊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生路。他扑向那扇破败的木窗,试图用身体撞开它,但腐朽的木框异常坚固,只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骁在狭窄的储物间内险之又险地避开第一个怪物狂怒的横扫,餐刀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眼神冰冷如霜,瞥了一眼徒劳撞窗的林默,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手中那柄幽蓝短刃朝着窗户的方向狠狠掷出!
“咻——咔嚓!”
短刃如同蓝色闪电,精准地命中窗棂最脆弱的部分!腐朽的木头应声碎裂出一个大洞!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跳!”沈骁的命令如同惊雷。
跳?跳去哪里?外面是什么?是安全的庭院还是万丈深渊?林默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此刻,他没有任何选择!身后是两头狂暴嗜血的怪物,狭窄的储物间就是他们的棺材!
林默一咬牙,闭眼朝着那破碎的窗口扑去!
就在他身体探出窗口的瞬间,一股巨力猛地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是沈骁!他紧随其后,在第一个怪物的餐刀即将劈中他后背的刹那,拽着林默,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起从破窗中翻滚而出!
失重感瞬间袭来!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林默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大口水,腥臭污浊的液体涌入鼻腔和喉咙,激起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开糊住眼睛的脏水,发现自己掉进了一条环绕古堡的、散发着恶臭的护城河!河水漆黑粘稠,漂浮着不明秽物。
他惊恐地抬头望去——
他们刚刚跳下的那扇破窗,距离浑浊的水面至少有七八米高!窗洞内,两个巨大的、扭曲的身影挤在那里,仅存的独眼(一个被刺瞎,另一个原本就空洞)死死地“盯”着河面,发出不甘而愤怒的咆哮。锈蚀的餐刀徒劳地劈砍着窗框,碎石簌簌落下。
暂时……安全了?
冰冷的河水刺激着林默的神经,死亡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默打了个寒颤,顺着目光看去。
沈骁就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浮沉着。黑色的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轮廓。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滴落。他的眼神比这护城河的水还要冰冷,锐利如刀,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在林默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同伴间的庆幸,只有审视、探究,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怀疑。
他抬起手,抹去脸上冰冷的河水,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林默身上,低沉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只有怪物隐约咆哮的护城河上响起,清晰得如同冰锥落地:
“现在,告诉我。”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那东西……” 他抬手指了指高窗上仍在咆哮的怪物轮廓,“……还有那个该死的‘系统’,都他妈像疯了一样只想宰了你?”
冰冷的河水浸透骨髓,但沈骁的问题,比河水更冷,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狠狠刺向林默最深的秘密。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设计师的身份和“弑神计划”的真相,如同沉重的铅块堵在胸口。
生存的压力暂时退却,但更大的危机——身份暴露带来的猜疑和未知——才刚刚开始。在这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护城河中,两个被迫绑定的陌生人,第一次正面相对,而信任的鸿沟,深不见底。
冰冷的、散发着腐臭的河水包裹着林默,寒意首透骨髓。但沈骁那穿透性的目光和冰冷的问题,让他感觉比沉入河底还要窒息。那眼神里没有同伴间的温度,只有猎人的审视和评估,仿佛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与风险。
高窗上,怪物的咆哮渐渐变成了不甘的低吼,似乎无法下水追击,但那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依旧牢牢锁定着河中的两人。
林默的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污水的腥臭。他张了张嘴,想编造一个谎言,一个能暂时蒙混过关的理由。但理智告诉他,在这个由他亲手设计、如今却处处针对他的地狱里,谎言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加速死亡。眼前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极其危险的“生路”。隐瞒身份,只会让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崩解。
“……咳…咳咳……”林默又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的灼痛让他眼泪首流。他抹了把脸,冰冷的河水顺着指缝流下,也冲刷掉了一丝犹豫。
他抬起头,迎上沈骁那双深不见底的、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幽冷的眸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
“我是林默。”
“《无尽方舟》的首席设计师。”
“那个系统……还有那些怪物……它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我设计的‘玩家’。” 他指向高窗上模糊的狰狞轮廓,又指了指自己,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沉重无比:
“它们的目标,是我。”
“‘弑神计划’……就是为了清除像我这样的核心设计师。”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污浊河水缓慢流动的粘稠声响,以及远处怪物若有若无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