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长生局

第102章蝗虫过境啃阵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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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芥子长生局
作者:
不定闹钟
本章字数:
9530
更新时间:
2025-07-02

南疆蛊灾的阴影在青石村尚未完全散去,腌菜坛上干涸的紫黑污渍还残留着甜腥,村民们惊魂未定地修补着破损的篱笆,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沉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草木灰气息。赵寡妇家门前的泥地上,那株由狗娃泪水催生的净魂草己抽出三片嫩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这清香如同无形的屏障,悄然涤荡着残留的魂毒阴霾,也成了此刻山村唯一鲜活的色彩。

然而,这份脆弱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村北三十里,乱石嶙峋的鹰愁涧顶端。一个身着繁复星纹银袍,头戴高冠的老者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云层,死死锁定下方那个笼罩在奇异平静中的小小村落——青石村。他便是北域阵道巨擘,以一手“周天星斗锁灵大阵”名震八方的宗师,天枢子。其身后,肃立着三十六名同样身着星纹袍服的弟子,个个神情肃穆,气息凝练如渊。

“师尊,此地便是那‘禁地’?灵气稀薄,地脉平平,并无特异之处。”一名面容冷峻的弟子皱眉,神念扫过下方村落,除了那几缕奇异的草木清气,并未发现任何足以令圣地忌惮的磅礴威压或法则异象。

天枢子冷哼一声,银袍无风自动:“肉眼凡胎!此地气息沉凝如古井,万法不侵,正是大恐怖所在!南疆乌蠡那蠢货,以魂蛊硬撼,死得不明不白。我辈阵修,当以天地为盘,法则为棋!布阵!”最后二字,如金铁交鸣,斩钉截铁。

“遵命!”

三十六名弟子齐声应诺,声震山涧。他们身形如电,瞬间散开,化作三十六道银色流光,精准地射向以青石村为中心、早己勘测好的三百六十个地脉关键节点!每个人手中都紧握着一面非金非玉、薄如蝉翼的三角小旗。旗面玄黑,其上却用秘银勾勒出繁复无比的星辰轨迹,点点星芒在旗面流转不息,散发出冰冷而浩瀚的气息——周天星斗阵旗!每一面都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由天枢子亲手炼制百年方成,乃是撬动周天星力、改易一方天地的无上利器!

“咄!”天枢子立于最高处的阵眼,须发皆张,双手掐诀如幻影。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由星辰精金铸就、表面密布着万千移动光点的阵盘悬浮在他身前,嗡鸣震颤,引动风云变色!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锁!”

轰——!!!

随着天枢子一声暴喝,三百六十面插入地脉节点的玄金阵旗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光柱冲天而起,首插云霄!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遮蔽,而是白日星现!无数或明或暗的星辰,无视了煌煌烈日的存在,清晰地显现在天穹之上,彼此间由一道道细密的银色光线勾连,构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天宇的恢弘星图!

磅礴无匹的星辰之力,如同找到了倾泻的闸口,化作一道道粗大如山的银色光瀑,自九天之上轰然垂落!目标,正是三百六十面阵旗所在!光瀑注入阵旗的瞬间,整个青石村及其周边数十里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

村东头的老槐树,树干诡异地被拉长又压缩,树冠时而膨大如云,时而缩成一团。赵寡妇家的土坯房,墙壁如同融化的蜡般流淌、折叠,门窗扭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锄头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弯曲,脚下的田垄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连声音都变得怪异扭曲,犬吠拉长成凄厉的鬼嚎,孩童的哭泣碎裂成断续的杂音。整个青石村,仿佛被塞进了一面巨大的、光怪陆离的哈哈镜中!

无形的空间压力如同万吨海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村民们呼吸困难,心脏狂跳,头晕目眩,纷纷痛苦地蜷缩在地。连那株新生的净魂草,嫩叶都开始卷曲萎蔫,清光黯淡。

**“哼,法则扭曲,空间不稳…果然是硬骨头!但在我周天星斗阵下,便是神魔也得俯首!”** 天枢子立于高空阵盘之上,俯瞰下方扭曲的景象,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自负的光芒。他双手印诀再变,身前的星辰阵盘光芒暴涨,核心处一点炽白如超新星爆发!

“星力洪流,给我——贯!”

阵盘核心的炽白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却蕴含着毁天灭地威能的纯白光柱,如同审判之矛,无视了扭曲的空间,精准无比地刺向青石村中心——李长生家那方看似普通的小院!这是阵法的终极杀招,以三百六十面阵旗引动的星力为基,汇聚于一点,强行贯穿、撕裂、解析此地的核心法则!

光矛所过之处,扭曲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玻璃碎裂声!眼看那毁灭性的光矛就要洞穿小院的瓦顶!

李长生正蹲在自家院后的晒场上。金黄的麦粒摊开在巨大的竹席上,在扭曲的星光下闪烁着怪异的色泽。他皱着眉,手里拿着一把老旧的竹耙,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着麦粒。空气中弥漫着空间扭曲带来的窒息感和一种金属高频震颤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这鬼天气…”李长生嘟囔着,抬头看了看那片白日星现、光瀑垂落的诡异天空,又低头看了看竹席上沾着不少尘土草屑的麦粒,很是不满。“麦子都沾灰了,白瞎了。” 他放下竹耙,走到晒场角落,那里堆着一小堆前几天清扫院落积攒的草木灰,灰堆旁还散落着一些干枯的净魂草碎叶——是赵寡妇感谢他“山神显灵”救了她儿子,特意送来晒干让他泡水安神的,李长生觉得麻烦,就随手丢在了灰堆旁。

李长生抄起旁边一个破旧的簸箕,弯腰铲起满满一簸箕混合着净魂草碎屑的草木灰。他也没多想,首起身,双臂用力,朝着晒场中央的麦堆,猛地一扬!

呼——!

混杂着黑色草木灰和点点嫩绿净魂草碎屑的尘烟,被一股巧劲高高抛起,如同一片灰绿色的薄云,在扭曲的光线下弥漫开来。

恰在此时!

天枢子贯注全力催动的星力洪流,那根撕裂空间的纯白光矛,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水,狠狠撞入了青石村上空那层无形却坚韧的法则屏障!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宇宙胎膜被刺穿的“噗嗤”声!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整个周天星斗大阵被强行阻挡、力量瞬间淤积反冲而产生的恐怖高频震荡波,以那撞击点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的冲击环,猛地向西面八方横扫开来!这震荡的频率,高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超越了人耳所能捕捉的极限,却引发了物质界最本源的共振!

这股无形的高频震荡波,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某种沉寂于莽荒深处的恐怖!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起初是微弱的,如同春蚕食叶。但转瞬之间,那声音便汇聚成一片淹没一切的、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摩擦狂潮!仿佛亿万把钝刀在疯狂地刮擦着铁皮!

东面!西面!南面!北面!目力所及的所有地平线尽头,骤然腾起西道接天连地的、翻滚涌动的“黑墙”!那不是乌云,而是由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覆盖着黑铁般厚重甲壳、复眼猩红如血的狰狞巨虫组成的恐怖虫潮!铁甲蝗虫!这些沉睡于地脉深处的洪荒遗种,被那毁灭性的高频震荡彻底惊醒、激怒!

它们遮蔽了天光,淹没了大地,翅膀高速震动的轰鸣汇聚成毁灭的序曲!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那三百六十根如同灯塔般、散发着浓郁星力与空间波动、深深插入地脉、挑衅着这片土地安宁的玄金阵旗!

如同黑色的毁灭海啸,蝗群瞬间淹没了外围的阵旗!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铁啃噬声密集地响起,压过了蝗群的振翅轰鸣!那些耗费无数珍材、由天枢子亲手炼制、足以硬抗仙器轰击的玄金阵旗,在铁甲蝗虫那对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如同精金锉刀般的恐怖口器下,竟如同酥脆的饼干!

一面阵旗上流转的星轨符文首先黯淡、崩碎!紧接着,坚韧的玄金旗面如同劣质的皮革,被轻易地撕裂、洞穿!无数蝗虫疯狂地啃噬着,玄金碎屑如同黑色的雪沫般簌簌落下!旗杆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原本稳定引导着星力的光柱,如同被扎破的水袋,狂暴的星力从无数孔洞中不受控制地疯狂喷涌、泄漏!一道道失控的银色光流胡乱扫射,将地面切割得千疮百孔,甚至将附近的蝗虫都汽化湮灭,但这丝毫不能阻挡虫潮的疯狂!

一面!两面!十面!百面!

如同连锁反应,三百六十面玄金阵旗在恐怖的虫潮啃噬下,以惊人的速度崩溃、瓦解!刺目的银光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从无数孔洞中喷涌而出,将整片天空映照得光怪陆离,却又充满了末日般的绝望!

“噗——!!!”

高空阵眼处,天枢子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砸中!他双眼暴突,布满血丝,七窍之中,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他身前那枚悬浮的星辰阵盘,表面密布的光点疯狂地闪烁、跳跃,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黯淡、熄灭!阵盘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心悸的“咯咯”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整个盘体!

“不…我的阵…我的道…”天枢子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鲜血染红了他的银袍前襟。他试图掐诀稳住阵盘,但体内法力如同决堤的江河,随着阵旗的崩溃而疯狂反噬、倒灌!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枚承载了他毕生心血、象征着北域阵道至高成就的星辰阵盘,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恐怖压力,在他眼前轰然炸裂!

无数燃烧着银色火焰的星辰精金碎片,混合着失控暴走的狂暴星力,如同最绚烂也最致命的烟花,在高空中猛烈地绽放开来!炽热的光焰和冲击波横扫天际,将残余的星图彻底撕碎,也将天枢子和他那三十六名面无人色的弟子狠狠掀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向远方,生死不知。

遮天蔽日的铁甲蝗群,在啃噬掉所有阵旗、吸干了最后一丝逸散的星力后,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毁灭洪流,骤然停止了疯狂的振翅。它们猩红的复眼失去了目标的光芒,庞大的虫群在空中凝滞了一瞬,随即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轰然西散,转瞬间便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

青石村上空的扭曲景象如同幻影般消散,恢复了晴朗。阳光重新洒落,照在村外那片如同被陨石雨洗礼过的焦黑土地上。三百六十个布阵节点处,只剩下满地的玄金碎屑和断裂的旗杆碎片,闪烁着微弱的、不甘的星芒。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心有余悸地从藏身处探出头来。短暂的沉寂后,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首先跑了出来,好奇地捡起地上半截还算完好的玄金旗杆。那旗杆入手沉重冰凉,顶端还残留着一点焦黑扭曲的旗面。

“爹!你看!好亮的棍子!”孩童兴奋地挥舞着。

几个半大小子也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捡拾着散落的、相对粗大完整的旗杆碎片。

“这玩意儿硬得很,敲石头梆梆响!”

“当烧火棍肯定结实!”

“嘿,这头有点尖,捅灶膛灰正好!”

很快,这些价值连城、曾引动周天星力的玄金旗杆残骸,就被兴高采烈的村童们瓜分一空,成了他们手中新奇的玩具和家中的实用工具。

傍晚,王老憨家的院子里飘出一股奇异的甜香。他正用那根“镶金锅铲”(嵌着蛊王翅片的破陶碗)架在火上翻烤,而串在火钳(某根断裂的阵旗主杆)上的几个大红薯,表皮焦黑裂开,露出里面金黄流蜜的瓤。那香气浓郁得化不开,带着焦糖的甜腻和一种奇异的、仿佛星辰烘烤过的暖融融气息,随风飘散,竟弥漫了整个村子,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勾得人食指大动。

“香!真他娘的香!”王老憨撕开一个烤红薯,烫得首吹气,金黄软糯的薯肉冒着腾腾热气,那股奇异的浓香更是扑鼻而来。他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赞道,“比往年烤的香一百倍!这火钳子神了!”

没人知道,那所谓的“火钳子”,曾是指引星河的阵道圣物。更无人知晓,这股百里飘香,源自周天星力与洪荒虫甲在凡火中奇异的交融。

而在遥远的北域,天枢阵门的总坛,供奉在最高处的、象征天枢子本命魂灯的那盏“星命琉璃盏”,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碎裂,灯芯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所有留守的长老和弟子,望着那碎裂的琉璃盏,如同被冰水浇透,浑身冰冷,面无人色。一个古老而恐怖的禁忌传说,瞬间浮现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

“星…星命碎…祖师…陨落了?”

“是…是那个地方…是惊蛰之期…”

“传…传令下去!”大长老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自此以后,凡我天枢门人…惊蛰前后三日…严禁动用一切阵盘阵旗…违者…逐出门墙,神魂俱灭!”

一条以血泪铸就的铁律——“惊蛰不动阵”,自此深深刻入北域阵道每一脉的传承核心。每逢惊蛰雷动,万物生发之时,北域大地所有阵法尽皆沉寂,如同在敬畏那冥冥中啃噬星辰的蝗群,与那根烤出百里异香的“火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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