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茶香袅袅,甜点的香气依旧馥郁。
女孩们的话题渐渐转向了轻松的校园趣事和蓝湾儿和龙青青即将到来的毕业设计答辩。
龙青青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勉强,但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沉重的东西,在齐菁蔓那番话和蓝湾儿无条件的支持中,悄然松动、沉淀。
她小口吃着芝士挞,感受着舌尖细腻的酸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门外,那个冰冷的角落……
夜渐深,热闹喧嚣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
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却己照不见多少宾客的身影。
空气里残留着香槟、香水与食物的混合气息,侍者们安静而高效地穿梭着,收拾残局。
顾西洲站在别墅门口巨大的罗马柱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
夜风吹乱了他精心打理过的额发,酒红色的丝绒西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颓靡。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停着的几辆豪车陆续启动,尾灯划破夜色,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草味混合着夜风的凉意灌入肺腑,试图压下心头那阵阵翻涌的空洞和钝痛。
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别墅大门的方向。
终于,那道熟悉的、温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齐菁蔓正和蓝湾儿、龙青青一起走出来。
蓝湾儿挽着齐菁蔓的手臂,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龙青青安静地跟在旁边。
齐菁蔓脸上带着惯有的、疏离却得体的浅笑,微微侧头听着蓝湾儿说话,月光洒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上,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晕。
顾西洲立刻掐灭了烟蒂,快步迎了上去。酒精的作用让他脚步有些虚浮,但那双桃花眼里此刻却没了半分醉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清醒和紧张。
“蔓蔓!”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夜风的吹拂而显得有些沙哑干涩。
“我送你回去。”他几乎是抢着说出口,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目光紧紧锁在齐菁蔓脸上,试图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找到一丝过去的温度。
齐菁蔓的脚步停了下来。
蓝湾儿和龙青青也停住,看看顾西洲,又看看齐菁蔓。
蓝湾儿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齐菁蔓的手。
齐菁蔓缓缓抬起眼睫,目光平静地落在顾西洲脸上。
那眼神很淡,像看一个普通的、即将远行的旧识,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秘书长的礼貌与疏离。
“顾少,”她开口,声音温和,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墙。
“不麻烦您了。我让司机来接就好。”语气平淡,陈述事实,没有丝毫波澜。
顾西洲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声疏离的“顾少”,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强撑的镇定。
他上前一步,带着夜风的凉意和一身未散的酒气,试图靠近她。
“不麻烦!我……”
“顾西洲。”齐菁蔓打断了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和坚定。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动作自然,却清晰地划出了一道界限。
月光下,她的面容沉静如水,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爱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秋湖水般的平静,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狈和急切,却没有一丝涟漪。
“真的不必。”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的司机,己经在路上了。”
(尼玛喝酒不能开车不知道啊?告你多少遍了?你要作死自己作吧,别带上我!)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顾西洲的心上,冰冷而坚硬。
他所有准备好的话,所有的恳求和不甘,都被这堵无形的、由平静和疏离构筑的高墙挡了回来,撞得粉碎。
他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无声地滑行到别墅门前,车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雪亮的光柱。
齐菁蔓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顾西洲苍白失落的脸上多停留一秒。
她转向蓝湾儿和龙青青,唇角重新弯起那抹熟悉的、温婉的浅笑。
“湾湾,青青,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蔓蔓姐再见。”蓝湾儿和龙青青连忙道别。
齐菁蔓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优雅地走向那辆等候的车。
司机早己下车,恭敬地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顾西洲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弯身坐进车内,月白色的裙摆消失在深色的车舱里。
车门被司机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最终落下的锁。
车窗是深色的防窥膜,隔绝了内外所有的视线。
顾西洲死死盯着那紧闭的车窗,仿佛想穿透那层深色的阻隔,再看一眼她的身影。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车窗玻璃上自己模糊而扭曲的倒影。
引擎发出低沉的启动声,车灯亮起。
就在车身即将滑入夜色的前一秒——
后座的车窗,毫无预兆地、缓缓降下了一小半。
顾西洲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降下的车窗缝隙,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绝望的希冀!
月光和别墅门廊的灯光交织着,勾勒出齐菁蔓沉静的侧脸轮廓。她并没有转头看他。
只有一句极轻、极淡,如同夜风叹息般的话语,透过车窗的缝隙,清晰地飘了出来,落在顾西洲的耳中:
“顾西洲,”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保重。”
车窗随即无声地、迅速地升了上去,彻底隔绝了内外。
黑色的车影毫不犹豫地汇入夜色,尾灯在沉沉的黑暗里闪烁了几下,迅速变小、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句“保重”,在寂静的夜里,在顾西洲空荡荡的耳边,反复回响,冰冷刺骨。
顾西洲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石像,僵立在别墅门口冰冷的夜风中。
剪裁完美的西装再也撑不起半分风流,只剩下无尽的颓然和空洞。
他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