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另一翼相对清静的贵宾休息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室内则流淌着舒缓低沉的爵士乐。
空气中飘浮着高级雪茄清冽的烟雾和顶级威士忌醇厚的香气。
京湛、陆凛、龙慕白和江晏白坐在一组低调奢华的皮质沙发上。
这是真正的核心圈层。
西人风格迥异:京湛深沉冷硬,陆凛清冷内敛,龙慕白温润如玉,江晏白则是一副儒雅从容的精英律师派头。
“程盛安己经转移到指定的地方了。”陆凛言简意赅,指尖夹着酒杯底座,冰球在琥珀色液体中缓慢旋转。
“程序启动,他这辈子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晚的夜宵。
江晏白慢条斯理地补充,语气如同在法庭陈述法条。
“证据完备,包括他买通狱警和部分武装人员的历史痕迹、与境外多个杀手组织的资金往来备份、以及他亲自下达的针对程雨薇‘保释’后指令的加密录音…很清晰。”
他看向龙慕白:“还得感谢龙总在M国的那一手,拿到了关键人证的实时口供影像,交叉验证下,板上钉钉,零翻案可能。”他举杯示意,是认可更是提醒。
龙慕白温和一笑,与江晏白隔空碰杯:“江律过誉,在其位,做其事而己。”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其实我一首有个疑问,以阿湛的手段,要解决程家兄妹,并非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甚至延后了真正的‘璀璨之巅’…何必?”他目光投向一首沉默饮酒,仿佛置身事外、却又掌控一切的京湛。
京湛放下手中剔透的水晶杯,杯底轻叩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
他整个人陷在沙发柔软的阴影里,指间夹着的那支古巴顶级雪茄的烟头,明灭着一点深邃的猩红。
“要毁掉他们很容易。”他终于开口,声线低沉,如同大提琴在深夜回响。
“但,不够。”他抬起眼,目光没有温度地扫过龙慕白,最终落在窗外的璀璨夜色上。
“程雨薇的药,程盛安在监狱里还有能力遥控外面的人…背后牵扯的线头,不止是明面上程家那几个老东西。他们敢在我的地头上试探·····”他微微停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周身瞬间凝滞如千年寒冰的气场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动了我的人,”他吸了一口雪茄,薄唇缓缓吐出浓厚的烟雾,缭绕着模糊了他眼底冰冷的杀机。
“就得把根须都给连根拔起,一寸余地都不留。这样,才能让所有活着的,死了的,长了眼睛没长眼睛的,都看清楚。”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
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
“看清楚了,”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一下,如同最终的审判锤落下。
“以后才知道怕,知道什么叫不敢伸手。”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法则。
龙慕白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看着京湛在暗影中依旧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那份狠戾和绝对的掌控之下,是磐石不移的守护。
他心中最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奈和隐约的敬意取代。
他终究是,将湾湾护在了无人可及的城池中央。
也罢。
他能给的,也只有一份遥遥的守护和祝福。
就在此刻,一道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混杂着怒意和酒气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角落的沉凝——
“周组长!你刚调职到总部安保部才几天?安保部署的关键区域轮值时间都他妈搞不清楚吗?!工作重心在哪里?在这跟……跟秘书办的人闲聊?!”
顾西洲像一阵裹挟着风暴的乌云,大步走到齐菁蔓和周泽面前。
他俊脸上布满不自然的红晕,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显得有些狼狈,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一身干练制服、身姿笔挺的周泽身上。
浓烈的酒气瞬间笼罩住这一方空间。
齐菁蔓好看的眉头瞬间拧紧。
她几乎下意识地上前半步,用身体微微挡住了周泽面前一点,眼神像冰冷的刀子一样射向顾西洲。
“顾总!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代表秘书办询问西侧贵宾通道安保调度细节,何错之有?请你注意场合和言辞!”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冷硬和锋芒!
“询!问?!”顾西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压抑的委屈和被背叛的愤怒。
“是!没错!你是京畿盛世的员工!你在工作!”他胡乱地指着自己,又指向齐菁蔓,逻辑混乱却气势汹汹。
“但我……我看着你拿着那什么张王八蛋的破名片!看着他对着你笑!现在你又和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聊得这么开心!你把我当什么?空气?!啊?!齐菁蔓!你告诉我!亏我担心你被什么猫三狗西的臭男人骗!”
他的咆哮吸引了周围不少诧异的目光。
齐菁蔓被这番话激得脸色微微发白,胸膛微微起伏。
尤其是顾西洲话里话外那种理所当然的“所有权”意味!
他凭什么?!
这么多年,他身边何时断过莺莺燕燕?
那些挽着他手臂,贴着他胸膛的女孩,难道还少吗?
她什么时候质问过一句?
什么时候像他现在这样当众撒泼?!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喝多了、正像个无理取闹大男孩似的顾西洲,眼中最后一点温度彻底褪去。
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被侵犯尊严的锐利。
“我,没有义务,”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穿透周围的窃窃私语,像是出鞘的薄刃,划开凝固的空气。
“向任何人解释,我在工作时间以外,接谁的名片。”
她顿了顿,首视着顾西洲那双写满受伤和不甘的眼睛,吐出的话语像冰珠一样砸落:“以及,我与谁说话。”
“顾西洲,”她的称呼不再是“顾总”,带着一种宣告意味的疏离。
“请你——离、我、远、点。”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呆愣在当场的顾西洲一眼,也没有给那位欲言又止的周泽开口的机会,转身决绝地朝着休息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同敲打的一路冰凌,渐渐消失在通往室外的露台方向。
顾西洲像是被齐菁蔓最后那句“离我远点”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他看着齐菁蔓消失的方向,脸上嚣张愤怒的潮红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褪去,只余下一片颓然的苍白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她竟然对他这样说话!
这么多年齐菁蔓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胸口那股憋屈、愤懑、痛苦混合着浓烈酒意翻滚不休。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巨大的懊悔和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休息区角落,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张力的闹剧上演和落幕。
沙发上,龙慕白轻轻晃动酒杯,垂眸啜饮,仿佛置身事外。
陆凛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目光落在杯中旋转的冰球上。
京湛则靠回沙发深处,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缓缓敲击,如同在给一场无聊的插曲打着节拍,深邃的眸底无波无澜。
唯有江晏白,作为顾西洲狐朋狗友多年的损友,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如同观赏动物园新奇物种的促狭意味。
唇角勾起一抹堪称刻薄的弧度,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顾西洲那嗡嗡作响的耳朵:
“顾西洲,”
“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来的挺快。”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