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实在是急需这份活计啊。”
“还望您能通融通融,帮忙通报一声。”
苏府那高大威严的宅院门口,两名女子正与守门的侍卫苦苦纠缠。只见殷云灵机一动,轻巧地取下自己发顶的一枚玉簪,脸上绽放出盈盈笑意,双手恭敬地奉上,说道:“就烦请大人帮忙将此事通报给府里管事之人,成与不成,我们总归得试一试。”
侍卫面无表情,悄然将玉簪收入自己的衣袖,冷冷说道:“丑话说在前头,这府里招的可是家丁,我也只能帮你们通报给总管。”
“是是,理应如此。”殷云满是感激,一旁的碧莲却看得目瞪口呆。待侍卫转身走远,她轻轻拉了拉殷云的衣袖,神色淡然地问道:“在宫里,行事靠的是权势,难道在这宫外,事事都得靠银两来打点吗?”殷云正专注地盯着府里的动静,对碧莲的话并未太过在意,随口说道:“就算咱俩磨破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理会我们的。你呀,以后得多跟我学着点。”
不多时,那名侍卫再次现身,脸色却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般难看。
“我们的事怎么样了?”
“是不是管家不愿接见我们?”
侍卫看着眼前焦急的两名女子,又想起方才刚被总管大人狠狠臭骂一顿,心中恼火到了极点。“你们还不快滚!总管说了,这种小事何须通报,首接轰走便是!”
两人听闻,神色瞬间大变,齐声惊道:“什么?轰走?”
殷云气得大骂:“喂!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替我们通报,拿了我的玉簪就想敷衍了事?”
“还请您跟总管说一声,我们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怕只是当个粗使丫鬟,也绝无二话。”碧莲实在不愿放弃这一丝希望,言辞恳切地说道。
侍卫却大笑几声,满脸嘲讽:“就你们这副寒酸模样,还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其他侍卫也跟着哄笑起来,“给我滚,赶紧滚!”见两名女子毫不退缩,几名侍卫竟手持木棒,气势汹汹地挥舞过来。
“啊!”站在台阶上的殷云,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棒子。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碧莲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幕的发生,心中愤恨不己,却又深知,这愤恨在现实面前,竟是如此无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抹素青色的袍角随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迈了出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苏大人的府前,今日可真是热闹非凡。”那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澜,然而一众侍卫听到,却纷纷恭敬地站成两排,齐声说道:“公子好!”
这位公子的目光轻轻扫过两名女子,见她们虽身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衫,容貌却颇为不凡。
“方才在亭院里,听闻姑娘们自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也识得字。只是这苏府招的乃是家丁,而非侍女。”他缓缓走下两步台阶,伸手扶起依旧蹲在台阶上的殷云,嘴角带着如春风般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这苏府之地,又岂容你们在此胡作非为?”说罢,手中纸扇“唰”的一声,以清脆的力度展开,他迈下台阶,从她们身旁走过。
匆匆一眼,碧莲留意到他手中画扇上,绘着一幅清新的山水图。图中有青山绿水,有桃花纷飞,还有那在细雨中悠然垂钓之人。
碧莲神色镇定,语气不卑不亢,缓缓吟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不知昨晚在府中吟诗之人,是否便是眼前这位公子。瞧他气度不凡,想来定是有些才华在身。
殷云听着碧莲妹妹的诗,目光早己投向自己身后的公子,见他风度翩翩,气质卓然。听闻此诗,公子的脚步微微一顿,开口问道:“姑娘如此聪慧,想必是有什么难处,才来这苏府求职?”
“我与姐姐同是天涯沦落之人,别无所求,只盼能凭自己的双手挣口饭吃,还望公子成全。”碧莲见他眉目中透着几分英气,目光清澈如水,心中便多了几分胜算。
被称作公子的人轻轻笑了几声,语气淡然:“成全自是不敢当,我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能帮则帮罢了。只是……”他的语气陡然一转,稍作停顿后,终究还是作罢,“算了。”这一举动,让碧莲和殷云心中满是疑惑。
想必这位公子身份颇为神秘,待她们二人被侍卫带入亭院之后,总管听闻是公子推荐而来,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还连连解释方才是琐事缠身,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总管大人,冒昧问一句,方才那位公子,可是贵府的公子?”殷云忍不住问道。
正在翻阅花名册的陈大,乃是苏府多年的管事,年约五十,为人精明世故。他眉头微微一皱,面露惊诧之色:“你们与公子莫非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殷云和碧莲双双点头。陈大心中暗自感慨,没想到这位公子并非自己所想那般不问世事,竟对这等琐事也会上心。他将花名册“啪”的一声放回原位,神色严肃地说道:“此公子非彼公子,苏府只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名唤苏冥,二公子名叫苏远。”
“这回看在是公子推荐的份上,便不再追究。但你们须牢记自己的身份,我安排你们做房内侍茶的活儿,在府中所听所见,均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陈大目光紧紧盯着她们,语气严厉,“若是再问此类问题,就等着受罚。”这话分量极重,让碧莲心中暗自思量,这苏府之中,想必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过几日,苏府之中又增添了些许白幔,就连侍女们也都补发了一套白色的孝服。
寒气愈发浓重,府中的高墙仿佛锁住了窗外的景色。然而,苏府之内却并无冬日的萧条之感,在白幔的映衬下,依旧透着丝丝生机。
此刻,苏景程大人正专心致志地逗弄着鱼缸里的鱼。殷云和碧莲分别站在主座的两侧,房间里摆放着一盆开得极为艳丽的山茶花,一时间,房间内唯有众人屏息的细微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听闻太后去世,老身心中焦急万分。如今宫中新主即位,你也该去恭贺一番。”这时,房间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伴随着拐杖一下下清晰地落在地面的声响。
只见两名侍女搀扶着一位老太太缓缓走近,苏景程赶忙将鱼食放置在茶桌上,迎上前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从苏景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便能看出他是个十足的孝子。碧莲不动声色地沏着茶,目光却始终打量着走进来的老者。
“回想起老身年轻之时,与太后情同姐妹。如今姐妹己然离去,老身心中悲痛万分。”说话的老者用白色的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花,“宫中发生如此大事,你理应替我去照料一二。”
碧莲听闻,心中一阵凄凉。回想起往昔,太后对自己亦是关怀备至,如今她己然离世,自己却未能在灵前守孝。而宫中主位究竟落入谁手?带着这些困苦与疑惑,碧莲只能默默望向苏府上方的天空,神色淡然。
而那位初相识的公子,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未曾见过。
殷云凝视着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水,有时也会静静地想起那位曾经扶起过自己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