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的嘴角咧开着,向上拉扯到一个绝非人类肌肉能达到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鲜红的牙龈,形成一个凝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毫无生气的黑点。那眼神空洞,却又死死地“钉”在陈晦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非人的恶意和…饥饿?
更恐怖的是他的动作。
他的右手,正握着那把冰冷的手术刀。薄如柳叶的刀尖,稳稳地抵在他自己左脸颊靠近颧骨的位置。
暗红的、粘稠的血液,正顺着冰冷的刀锋边缘,蜿蜒地流下。一滴,两滴,砸在他肮脏的衣襟上,也砸在陈晦被恐惧冻结的视网膜上。
王鹏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陈晦,嘴角咧着那非人的笑,然后,右手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精准,开始向下切割!
刀锋切入皮肉,发出沉闷而湿滑的“噗嗤”声。皮肉被一点点切开,翻卷开来,露出底下颜色更深的肌理和一点点惨白的脂肪。
“嗬…嗬…”王鹏的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抽气。
陈晦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疯狂旋转、扭曲、变形。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他想尖叫,想逃跑,但双腿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沾满鲜血的刀,在自己昔日室友的脸上,稳定而残忍地切割、剥离!
那张熟悉的脸,在刀锋下一点点变形、破碎。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终于,王鹏的动作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他停下切割,沾满鲜血和不明粘稠组织的手指,异常灵活地抠进脸颊上那道深深的切口边缘,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
更大的一声撕裂闷响!
一块连着稀疏毛发、沾满粘稠血液和脂肪、形状不规则的皮肉,被他硬生生从自己的颧骨处撕扯了下来!他捏着那块尚在滴血的“脸皮”,歪着头,用那双空洞而邪恶的眼睛“欣赏”着,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将那张血淋淋的脸皮,朝着陈晦的方向递了过来。动作僵硬,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给…你…”一个完全陌生的、嘶哑扭曲、仿佛砂纸摩擦铁片的声音,从王鹏那不断涌出血沫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陈晦最后的理智堤坝。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变调的尖叫,身体被求生本能驱动,猛地向后踉跄退去!
后背“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墙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背靠着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在地,只有徒劳地用手撑着地面,徒劳地蹬着腿向后蹭,想要离那个举着血淋淋脸皮、一步步逼近的“东西”远一点,再远一点!
王鹏——或者说那个占据了他躯壳的恐怖存在——似乎很享受陈晦的恐惧。他拖着一条腿,以一种古怪而僵硬的姿势,举着那块滴血的皮肉,一步一步,带着令人窒息的节奏,逼近瘫在地上的陈晦。浓烈的血腥味和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将陈晦彻底淹没。
刀尖上凝聚的暗红血珠,在惨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越来越近!
陈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冰冷的锋刃刺入自己的皮肉,等待着被剥开、被撕碎的剧痛降临……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死寂的手术室里,突兀地响起另一个声音。
一声极轻微、极短促的叹息。
那叹息声干涩、苍老,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亡节奏。
紧接着,一道枯瘦佝偻的身影,如同从墙壁本身的阴影里析出,又像是被那声叹息召唤而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陈晦与步步紧逼的王鹏之间。
那是一个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式盘扣褂子,裤脚沾满了泥点。头发稀疏花白,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鹰隼,此刻正死死盯住王鹏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老人出现得太快,太诡异,完全超出了常理。那占据王鹏躯壳的“东西”似乎也愣了一下,前进的步伐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这不到半秒的迟滞!
老人枯瘦如柴的右手闪电般探入他那件脏兮兮的褂子前襟内侧。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再拿出来时,指缝间赫然夹着三根细长的银针!
针身细如牛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着一种冰冷、内敛的金属光泽,绝非寻常之物。
老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另一只手极其迅捷地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油渍麻花的旧皮囊里一蘸!指尖出来时,己然沾满了某种粘稠的、暗黄色的、散发着浓烈甜腥恶臭的油脂!那味道陈晦闻过,就在刚进入这废弃医院时,正是这股混合着腐烂气息的甜腻恶臭!
沾满腐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抹过三根银针的针尖,留下三道令人作呕的、湿滑粘稠的油痕。那股甜腻恶臭瞬间浓烈了十倍,几乎让近在咫尺的陈晦再次呕吐出来。
“天地玄冥,秽气缠身…”老人嘴唇翕动,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吐出的字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韵律,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无形的涟漪。
他沾满腐油的手指并未收回,反而猛地伸出食指,狠狠戳向王鹏那只握着血淋淋脸皮的手腕!
“呃啊——!”王鹏(或者说他体内的东西)发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愤怒和痛苦的嘶吼!那只手像是被烙铁烫到,剧烈地一抖,那块血淋淋的皮肉“啪嗒”一声掉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就在王鹏因剧痛而动作失衡的瞬间,老人的手腕一抖,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灰影!
嗤!嗤!嗤!
三声极其轻微、却让人头皮发麻的锐物入肉声响起!
三根沾满暗黄腐油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王鹏血肉模糊的额头!
针落的位置并非随意。一根刺在眉心印堂,深没至半;一根刺在右侧太阳穴稍上方;最后一根,则极其刁钻地斜刺入左侧眉骨上缘。
三根针,形成一个歪歪扭扭、却透着无尽邪异的三角。
银针入肉的瞬间,王鹏整个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他脸上那非人的笑容彻底扭曲变形,眼中只剩下纯粹的、疯狂的痛苦和怨毒!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的、带着腥臭味的黑气,猛地从他七窍中喷涌而出!
老人对王鹏的惨状视若无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闪电般再次蘸向腰间的油腻皮囊,这一次,他首接用那根沾满腐油的食指,在王鹏满是血污的额头上,以三根银针为基点,飞快地勾勒起来!
指尖划过皮开肉绽的皮肤,混合着粘稠的腐油和温热的鲜血,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湿滑的摩擦声。暗黄色的油脂和暗红色的血液交织,在额头上涂抹出一个扭曲、复杂、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图案——它像某种文字,又像某种亵渎的图腾,每一笔都透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邪异力量!
随着这个血符最后一笔落下,老人猛地收指,后退半步,动作快如鬼魅。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穿透王鹏身体剧烈抽搐带起的腥风,牢牢钉在在墙角、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陈晦身上。
“嗬…嗬…”被银针和血符钉住的王鹏,身体像筛糠般剧烈地抖动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抽搐,额头那混着血污和腐油的诡异符纹就微微蠕动一下,仿佛活物。他空洞而怨毒的眼睛死死瞪着老人,却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分毫,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原地。
浓烈的血腥味、甜腻的腐臭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阴冷气息,在狭小的手术室里疯狂发酵、碰撞。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绝望。
老人的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像两把淬了寒冰的锥子,穿透这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精准地刺在陈晦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