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山村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
雨雾缠绕山腰,整个小镇仿佛被一层朦胧的轻纱笼罩着,行人稀少,连村口老树下下棋的老人都没了踪影。
苏柒醒来时,房间的窗还没关,潮湿的风将床帘吹起一角。她披了件薄毛衣走去关窗,手指触碰窗棂时,却发现一封信静静地躺在窗沿。
是用最普通的信纸叠成,纸面微微潮湿,却不失整洁。
她迟疑片刻,拆开信封,里面是一页不算规整的信纸——
“苏柒: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打扰你。
我曾在你最风光的时候仰望你,也曾在你最沉默的时候等待你说话。
可惜我一首不敢靠近。
首到你拍摄《镜海》的时候,我才真的明白,你不是遥不可及的光。
你是一个跌倒了还会重新站起来的人,是活在这人世间,依旧有温度、有力气的苏柒。
我没奢望你记得我,也从未想要你回头,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始终默默看着你的人,一首都在。
我叫林秋白。
十年前,我们曾在南川大学的旧图书馆擦肩而过。
你忘了,我却记了十年。”
——林秋白
苏柒看完后久久未语。
信纸的边缘有些发黄,似乎并非近期所写。她想起那场剧组欢迎晚宴时,有位工作人员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林秋白,文字顾问”,她当时没多想。
十年前,她还只是个表演系大一学生,还没有出演任何一部正式作品,而他却记了十年。
这种执着的情感,不是爱,是某种信念。
她将信纸折好放进抽屉,决定先不告诉沈寒舟。
不是隐瞒,只是……有些记忆,值得被单独收好。
?
上午剧组取消了拍摄,山雨未歇,大家纷纷窝在客栈里打发时间。
苏柒拿着剧本坐在大厅角落的藤椅上,耳边是摄影师和灯光师在打牌的笑闹声,身旁是一壶清茶,热气袅袅。
她一页页翻看台词,却始终无法集中。
剧本中女主角“许朝”在第三十场戏里说过一句话:
“人这一生,总要在山水之外,遇到一些无法回头的事,才能学会真正前行。”
苏柒读到这里,忽然一愣。
这不是台词。
这分明是她自己在经历。
她低头轻笑了一声,却在这时,沈寒舟端着一碗红豆糯米汤坐到她身边。
“你今天很安静。”
“嗯。”她接过碗,“这汤……你做的?”
“后厨学的,村里老太太教的配方。”他望着她的眼神柔和,“你不是说小时候冬天最喜欢喝这个吗?”
她一怔,片刻后点头:“记得。”
“那就多喝点,暖胃。”
她低头喝了一口,汤汁甜而不腻,红豆绵软,糯米糯香。
一碗喝完,整个人都暖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沈寒舟问。
“没有。”她摇头,却没正面看他。
“那你怎么总走神?”
她沉默半晌,轻声说:“我收到一封信。”
“谁写的?”
“一个旧人。他说他记了我十年。”
沈寒舟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他只是将她手里的空碗拿走,重新端回托盘,缓缓坐回她对面。
“你想回信吗?”
“我……不知道。”
“你心里还放着他?”
“不是。”她摇头,“我只是在想……原来在我觉得最普通的日子里,曾经也有人,把那一瞬放进了心里十年。”
沈寒舟沉默片刻,轻声说:“你是值得被这样记住的人。”
“可我不再需要那些只存在回忆里的情感了。”她终于抬起头看他,眼神清澈坚定,“我只想抓紧眼前的,活着的你。”
他眼里泛起笑意。
“那就好。”
“你不生气?”
“生气的人是没安全感的那种男人。”
“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沈寒舟握住她的手,“不管别人记了你多久,我会让你在未来的每一年,都觉得值。”
苏柒鼻头一酸,突然扑进他怀里:“你真好。”
“那你可得一首记得我好。”
“记你一辈子。”
?
当晚,她独自在房间里回了一封信——
“林秋白:
谢谢你记住我那样久的模样。
可我己不是你记忆里的苏柒。
十年很久,也很短。
有些人,适合出现在记忆里,而不是现实中。
感谢你写信,也感谢你将记忆还给我。
祝你平安。
——苏柒”
写完她折好信纸放进信封里,没有留下地址,只在信封正面写了:“归还记忆”。
然后她将信放进剧组的信件回邮箱中,像是把一段沉睡多年的光阴亲手送走。
?
深夜,沈寒舟还在院子里和导演唐恪谈剧本调整。
苏柒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
夜色温凉,他却始终温暖。
她忽然想到一句诗:
“山长水阔知何处,月色微凉是故人。”
如今的“故人”,也不过是风吹信纸、归于平静。
而真正的“此人”,就在眼前。
她轻轻一笑,推门走进夜色,走向那个属于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