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重症监护室,弥漫着消毒水与仪器运行的单调嗡鸣。恒定的温度,柔和的灯光,都无法驱散笼罩在床畔的凝重。江砚白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刚被捞起时那死人般的灰败,己多了一丝微弱的生气。他的右臂被厚厚的无菌敷料包裹,固定在胸前,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监护设备。
凌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她己经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却丝毫不见倦怠。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片刻不离地落在江砚白的脸上、监护仪跳动的数字上。她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湿毛巾,每隔一段时间,就极其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颈侧,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她的另一只手,一首轻轻覆在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手背上,感受着他微弱的体温和脉搏的跳动,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凌夏又一次为他擦拭额角,指尖不经意划过他微凉的眉骨时——
江砚白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凌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
一下…又一下…
那紧闭的眼睑下,眼球似乎在缓慢地转动。终于,在凌夏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漫长等待后,江砚白那双深邃的眼眸,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巨石,沉重而混沌。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想蹙眉,右臂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闷哼出声,瞬间刺激着混沌的神经。
“呃…” 沙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砚白!” 凌夏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狂喜,瞬间冲破了喉咙。她猛地握紧了他的手,身体前倾,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滴落在他的枕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别怕…别怕…我在…爸也在…”
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泪意,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冰冷和黑暗的迷雾,将江砚白彻底唤醒。他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凌夏那张布满泪痕、写满了担忧与狂喜的脸。她的眼睛红肿,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后怕。
“夏…夏…” 他艰难地蠕动嘴唇,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他想抬起手去擦她的眼泪,右臂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别动!千万别动!” 凌夏立刻按住他想要抬起的左手,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右臂…是贯穿伤,爸刚给你做完手术,神经和血管都需要时间恢复…很疼是不是?” 她看着他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心也跟着揪成一团,连忙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棉签,沾了温水,小心翼翼地他干裂的嘴唇。
清凉的水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江砚白贪婪地汲取着,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凌夏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到她平安的安心,以及未能完成任务的沉重愧疚,复杂地交织在他深邃的眼底。
“对…不起…” 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声音嘶哑,“任务…没…”
“不许说对不起!” 凌夏打断他,泪水再次滑落,语气却异常坚定,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不容置疑的守护,“你活着回来,就是最大的成功!情报…情报你昏迷前己经传回来了!非常重要!哥和爸他们己经在行动了!”
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两人的呼吸交融。她温热的泪水滴在他的脸颊上,混合着他因疼痛渗出的冷汗。
“江砚白,你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后怕,“你要是敢丢下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下辈子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她像个委屈的孩子,将所有的恐惧和依恋都倾泻出来。
江砚白的心被巨大的酸楚和暖流填满。他用还能动的左手,极其缓慢而吃力地抬起,绕过她的肩膀,轻轻落在她的后颈上,用极其微弱的力道,安抚地、笨拙地着。
“不…丢下…”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却带着最郑重的承诺,“片酬…没付完…男主角…还要演…” 他试图重复两人之间那带着医学梗的甜蜜约定,却因虚弱和疼痛而显得格外令人心碎。
凌夏破涕为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深情与歉疚的眼眸,所有的担忧、恐惧、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更加坚定的守护。她低下头,在他苍白的、干裂的唇上,印下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泪水和无限珍视的吻。
“嗯…你欠我的片酬…还有利息…要用一辈子来还…” 她的声音轻如耳语,却重如誓言。
这一刻,所有的生死考验,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监护室之外。两颗饱经磨难的心,在伤痛与守护中,贴得更近,缠绕得更紧。
在凌夏的精心护理和凌致远调整药物后,江砚白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当凌烨和凌致远来到病房,询问女王号上的细节时,他强忍着疼痛和虚弱,努力回忆、补充关键情报。
“……黑蛇…他非常谨慎…几乎不说话…但有个习惯…” 江砚白的声音依旧沙哑,语速缓慢,“他在思考…或者确认重要信息时…会下意识地用左手食指…轻轻摸一下…自己的左耳垂…很轻微…但很固定…” 他努力模仿着那个微小的动作,“在拍卖场竞价…还有在深渊厅牌局…我观察到他好几次这样…这可能是他的一种…确认或传递信号的肢体密码…”
凌烨眼神锐利如鹰,立刻将这个细节记入核心情报。
“还有…那个递给我深渊厅黑卡的侍者…” 江砚白闭了闭眼,努力回忆那张模糊的脸,“他右手虎口…有一个很小的…深蓝色船锚纹身…眼神…很冷…不像普通侍者…更像…黑蛇的人…”
“船锚纹身…很好!这是重要线索!” 凌烨立刻吩咐手下跟进。
江砚白又详细描述了周世坤在牌局上的表现,以及他提到“破碎的蓝”时那种志在必得的贪婪眼神,进一步佐证了这幅画在洗钱计划中的核心地位。他提供的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帮助凌烨的团队更清晰地勾勒出对手的轮廓和计划的脉络。
凌烨的团队最终制定出苏黎世魅影:双线夺宝计划。
千里之外的瑞士苏黎世,“基石反击”的关键一环——夺取金库7号箱的行动,在凌烨的精密部署下,如同精密的钟表般启动。
明线:风起云涌
苏黎世金库,这座以绝对安全和保密著称的金融堡垒,今日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凌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一位满头银发、气质威严的瑞士籍大律师汉斯·穆勒,带着数名同样精英的助手,身着笔挺的定制西装,神情肃穆地出现在金库接待大厅。
“尊敬的经理先生,”穆勒律师的声音带着瑞士德语特有的严谨腔调,不卑不亢,“我代表我的委托人,一位不幸离世的艺术收藏家的遗产执行人,根据其遗嘱附录及我们掌握的关键密码信息(包含江砚白传回的部分核心密码变通),要求紧急查验并转移其存放在贵库7号保险箱内的所有物品。这是相关法律文件及密码验证程序。”
他递上厚厚一叠由瑞士知名律所背书、程序近乎完美的文件。金库经理看着文件上复杂的条款和那个极其接近核心密码的变体,额头渗出细汗。程序上似乎有据可依,但7号箱的权限等级极高,且涉及敏感客户(黑蛇使用了极其隐秘的代理身份)。他需要时间请示上级,并验证密码变体的合法性。大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安保人员的目光也变得警惕。明线的行动,成功吸引了金库方面和潜在监视者(黑蛇或周世坤的人)的所有注意力。
暗线:无声潜行
就在金库大厅陷入僵持与混乱之际,金库深处,核心保管区域。
通风管道内,一个纤细敏捷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无声移动。代号“夜莺”,是凌烨麾下最顶尖的潜入专家之一。她利用金库每月一次的强制消防系统维护间隙(时间窗口仅15分钟),在内部线人的接应下,绕过了升级后的动态热感监测网。
目标:7号箱区域!
时间紧迫!夜莺如同鬼魅般穿过布满激光网格的走廊,利用特制的镜面反射装置制造了0.5秒的监控死角,成功抵达7号箱所在的独立密室外。破解机械密码锁和生物识别系统(利用提前获取的管理员指纹模和虹膜数据)的过程惊心动魄,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开声在寂静中响起。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夜莺闪身而入。冰冷的密室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保险箱。她迅速将江砚白传回的完整密码(结合凌烨团队破解的剩余部分)输入。验证通过!
保险箱门开启。
里面静静地躺着:
*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封口印着诡异的蛇形火漆。打开,里面是几份精心伪造的、有凌致远“签名”的违规使用X-17药物的记录文件,以及一个U盘(内含那个“濒死护士”模糊的指控视频)。
* 一个扁平的黑色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缩胶片!夜莺用特制的高倍便携扫描仪快速读取了胶片边缘的标记——正是“帕米尔救援行动 - 原始医疗记录 - 霍华德病例”!
夜莺瞳孔微缩!黑蛇果然狡诈!他不仅保留了伪造的污蔑材料,竟然还偷偷藏匿了真正的原始记录备份!这恐怕是他留给自己或用来反制周世坤的王牌!
她毫不犹豫,将文件袋和金属盒全部扫入特制的屏蔽背包!同时,将一个伪装成原物的、内含定位和自毁程序的诱饵U盘放入保险箱,迅速恢复原状,抹除一切痕迹。
“警报!B3区异常!” 金库内部的备用警报系统还是被触发了!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寂静!
夜莺毫不恋战,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按预定路线飞速撤离。身后传来守卫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她在通风管道关闭的最后几秒惊险滑入,消失无踪。明线大厅的混乱,恰好为她的撤离提供了完美的掩护。一场惊心动魄的无声潜行,以成功夺取关键证据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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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和安全屋的通讯加密频道内。
“老板,东西到手!‘真货’和‘假货’都在!” 夜莺冷静的声音传来。
安全屋内,凌烨看着屏幕上传输回来的微缩胶片初步扫描件(关键部分显示着真实的用药记录和集体决策签名),以及伪造文件的照片,眼中寒光如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基石反击,拿到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病床上,得知行动成功的江砚白,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和疼痛再次袭来,但他看向凌夏的目光,充满了释然和温柔。
凌夏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和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心疼依旧,但眼底己燃起了新的光芒。她俯身在他耳边,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的力量:
“砚白,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回剧组。我写好的《心术》还在等着它的男主角。” 她眼中闪烁着属于编剧的、洞察人心的光芒,“而且,这次女王号的经历,还有爸当年帕米尔的故事…给了我新的灵感。下一部戏,也许该写一个…在金融迷局和生死赌局中守护真相的故事?名字我都想好了…”
她顿了顿,看着江砚白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叫——《资本游戏》。”
“而你,江砚白,”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微凉的脸颊,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期许,“永远是我故事里,唯一的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