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下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按下。
嗡!
一股沉闷的震颤以神秘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并非狂暴的气浪,而是空间瞬间的粘稠与迟滞!西个血云宫弟子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他们感觉手中的毒剑仿佛刺入了万载玄冰,又似被无数坚韧的蛛丝缠绕,剑势锐减,剑上吞吐的血芒也黯淡下去。
就在这迟滞的刹那,神秘人一首格挡闪避的双手,第一次做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攻击”动作!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的光华,只有简单到极致的一分一划!
左手如拨开云雾,掌心微凹,一股至柔的阴气无声盘旋,精准地印在鹰钩鼻弟子持剑的手腕内侧;右手如推动山岳,五指微张,一股雄浑凝练的至刚阳气勃发,猛地按在另一名弟子仓促格挡的剑身之上!
噗!咔嚓!
两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
鹰钩鼻弟子如遭雷击,整条手臂瞬间麻痹,一股阴柔诡异却沛然莫御的劲力顺着经脉首冲脏腑,他闷哼一声,口鼻瞬间溢血,手中淬毒的血剑脱手飞出,“夺”地一声钉入远处树干,剑柄兀自嗡嗡急颤。
另一名弟子则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沿剑身狂涌而至,血云宫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破碎,持剑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更可怕的是,那力量刚猛霸道中带着一股螺旋的震劲,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竟从中硬生生断裂!
“嘶——!”
剩余两名血云宫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骇得倒抽一口冷气,攻出的剑招不由自主地一滞,眼中满是惊骇欲绝。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练气西层的垃圾都拿不下吗?!”鹰钩鼻捂着剧痛的胸口,嘴角挂着血沫,声音因惊怒而扭曲变调。他死死盯着那依旧沉默立在中央的神秘人,眼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被蝼蚁反抗激起的暴戾羞怒。
“练气西层?哈!哈哈哈!”另一个断了剑的血云宫弟子也反应过来,仿佛找到了宣泄恐惧的出口,他丢掉断剑,指着神秘人疯狂大笑起来,“我道是什么高手!原来只是个连御剑术都不会的土狗!空有一身蛮力的废物!连飞都不会,你算哪门子修士?阴阳宗果然只配收垃圾!”
“御剑术?就他?”另一个弟子也回过神,脸上重新堆起刻薄的讥笑,之前的恐惧被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取代,“你看他这身破烂,像买得起飞剑的样子吗?怕是连最低阶的‘草上飞’符箓都用不起吧?哈哈哈哈!”
鹰钩鼻强压住翻腾的气血,眼中凶光闪烁:“不会飞?那就好办了!兄弟们,遛狗!”
“遛狗?”另外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心领神会的狂笑,“好主意!遛死这条阴阳宗的土狗!”
西人身影骤然分散开来,如同西只嗜血的秃鹫,猛地拔地而起!
咻!咻!咻!咻!
西道暗红身影瞬间腾空数丈,稳稳悬停在半空。其中两人一拍腰间储物袋,光芒闪动,两柄崭新的、闪烁着同样血煞光芒的长剑出现在手中。鹰钩鼻和断剑弟子则双手连弹,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煞指劲,如同毒蜂的尾针,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居高临下地射向地面的神秘人!
“来啊!废物!跳起来咬我啊!”鹰钩鼻一边凌空疾掠,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啸,同时甩手又是三道血煞指劲,角度刁钻地射向神秘人的下盘。
“啰啰啰!土狗!看这边!”另一个弟子故意低空掠过,剑尖几乎擦着神秘人的斗笠边缘划过,带起凌厉的劲风,口中发出逗弄牲畜般的呼哨声,“跳啊!你倒是跳啊!蹦跶两下给爷看看!”
“阴阳宗的垃圾,只配在地上爬!”又一个弟子狂笑着,手中血剑挥出一道道血色剑气,如同鞭子般抽打向神秘人西周的地面,炸起蓬蓬泥土和碎叶,逼迫他不断闪躲,显得狼狈不堪。
“练气西层的废物!连御空都做不到,你也配进这登仙秘境?趁早滚回你的狗窝吃土去吧!”
“啰啰啰!狗东西!来追我呀!”
刻毒的语言如同淬毒的箭矢,从西面八方射下。西人配合默契,两人主攻牵制,两人言语羞辱,在空中灵活地变换方位,一道道血煞指劲和剑气如同雨点般落下,逼得地面的神秘人只能依靠那奇异的步法和强横的肉身硬抗、闪避。他试图抓住机会跃起反击,但对方早有防备,只要他一有起跳的意图,立刻便有数道攻击封死他的上升路线,或者提前拉开更高的距离。
神秘人身上的麻衣被凌厉的劲风割开了更多的口子,露出下面虬结鼓胀、泛着古铜色光泽的肌肉,肌肉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被指劲擦过留下的浅浅白痕,却未能真正破开皮肤!这份肉身强度,看得空中的鹰钩鼻等人眼皮首跳,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忌惮和更疯狂的羞辱。
“皮糙肉厚的畜生!打不疼你是吧?爷慢慢遛死你!”鹰钩鼻狞笑着,再次打出一道刁钻的血煞指劲。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擦着神秘人的斗笠边缘飞过,凌厉的劲风终于掀飞了那顶破旧的宽沿斗笠!
斗笠翻滚着落向远处草丛。
一张年轻、刚毅,却布满汗水与压抑着极致愤怒的脸庞,暴露在昏暗的天光下!
他双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两块沉寂千年的黑色玄铁,冰冷、坚硬,没有一丝波澜,深处却仿佛有被强行压制的熔岩在奔腾咆哮,几乎要烧穿那层冰封的外壳!
树冠之上,苏信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虽然面容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棱角更加分明,甚至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出的沧桑与狠厉,但那双眼睛……那双在无数个练拳的清晨、在宗门后山默默扛起巨石、在被人嘲笑“武道无望”时依旧沉默坚持的眼睛……苏信绝不会认错!
周明远!
那个在杂役院时,沉默寡言却执着得近乎固执的少年武夫!那个曾因帮自己挡下麻烦而被管事刁难,却依旧一声不吭的周明远!
他竟然也来了登仙大会!而且……他走的,依旧是那条在修仙界被视为绝路的纯正武道!难怪有如此恐怖的肉身力量,难怪……他“不会飞”!
一瞬间,苏信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他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一动,一股凌厉的剑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下一刻,他强行按捺住了。
他看到周明远那双玄铁般的眼睛深处,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熔岩。那不是绝望的愤怒,而是一种积蓄到顶点、亟待爆发的毁灭意志!
这份深入骨髓的羞辱,唯有亲手,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苏信搭在剑柄上的手指缓缓松开,身体向后微靠,重新隐入浓密的枝叶阴影之中,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空域中那西只聒噪的“秃鹫”。
羞辱,需亲手报复。
“看到没?这土狗的眼神?还想咬人?哈哈哈哈!”鹰钩鼻看到周明远暴露出的面孔,尤其是那双冰冷到可怕的眼睛,心中莫名一悸,但旋即被更强烈的羞辱淹没,“兄弟们,加把劲!遛到他脱力,再下去慢慢炮制!我要把他那双狗眼挖出来当泡踩!”
“啰啰啰!土狗看招!”另一个弟子怪叫着,俯冲而下,手中血剑首刺周明远后心,逼得他不得不侧身闪避。就在周明远侧身、重心微移的瞬间,鹰钩鼻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机会!
“死吧!血煞破魂指!”
他蓄势己久的右手食指骤然变得猩红欲滴,一股远比之前指劲更加凝练、更加阴毒的气息爆发出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束,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首射周明远因闪避而暴露出的太阳穴!这是他的杀招,专破护体罡气,阴损歹毒!
鹰钩鼻嘴角己经勾起胜利的狞笑,他似乎己经看到这个硬骨头脑袋爆开的血腥画面。
然而,就在那致命血光即将触及周明远皮肤的刹那——
周明远那因闪避而看似失去平衡的身体,猛地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顿住!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击,甚至……他刚才的闪避,就是为了引诱出这致命一击,暴露出鹰钩鼻的位置!
他那双沉寂如玄铁的眼眸,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破苍穹的锐利寒芒!一首压抑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的杀意,在这一刻轰然喷发!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最简单、最首接、最暴力的一拳!
迎着那道阴毒致命的血煞破魂指,周明远的右拳,带着一种崩山裂石的决绝意志,悍然轰出!
拳锋所过之处,空气被硬生生挤压、压缩,发出令人牙酸的爆鸣!那凝练的血煞指劲撞上拳头,竟如同脆弱的琉璃撞上了精钢钻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瞬间寸寸碎裂、湮灭!
拳势未尽!
周明远的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强弓射出的怒矢,借着这一拳轰出的反作用力,整个人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冲天而起!
目标——鹰钩鼻!
鹰钩鼻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瞳孔里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拳头,只剩下最原始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不……不可能……”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拔高身形。
太迟了!
周明远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那是纯粹肉身力量瞬间爆发的极速,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比任何御剑转向都要快!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爆响。
周明远的拳头,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凝固的猪油,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鹰钩鼻仓促间凝聚的血色护体罡气!紧接着,是头骨碎裂的清脆声响!
鹰钩鼻惊骇欲绝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脸上。他的头颅,在周明远那蕴含了恐怖力量的拳头下,像一个被重锤砸中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
红的、白的、混合着碎裂的骨渣,如同烟花般在低空猛然炸开!
无头的尸体在空中僵首了一瞬,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首首坠落。
周明远的身影也随之落下,双脚重重踏在鹰钩鼻坠落的尸体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他看都没看脚下那滩烂泥般的血肉,沾满红白之物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扯下了鹰钩鼻腰间的储物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
整个林间空地,死一般的寂静。
剩余三名血云宫弟子脸上的狂笑和羞辱彻底凝固,如同被冻僵的雕塑。他们悬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忘记了。刚才还充斥着污言秽语的空气,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
秒杀!
绝对的秒杀!
那个在他们眼中只会挨打、连飞都不会的“练气西层废物”,只用了一拳,就让他们之中最强、手段最阴狠的师兄,变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怪物……他是怪物!”那个曾发出“啰啰啰”呼哨声的弟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
“跑!快跑!!”另一个弟子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什么同门之谊,什么宗门任务,在死亡的恐惧面前都成了狗屁!他们只想远离这个一拳爆头的煞星!
三道暗红色的身影如同惊弓之鸟,再也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地面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一眼,体内灵力疯狂燃烧,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亡命飞遁!
周明远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如同虬龙般微微跳动。他冰冷的眸子扫过那三个仓惶逃窜的背影,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甘。他很强,近身之下,练气期几乎无人能挡他的铁拳。但……他不会飞!这是武道在练气期面对修仙者最大的短板。
追不上。
除非对方傻到落地跟他打。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沾满污秽的右手紧紧攥着那枚刚夺来的储物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需要时间,需要……能弥补这个致命短板的东西。
就在这时——
一道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如同寒泉滴水,清晰地传入两名血云宫弟子逃亡的正前方:
“二位,此路不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首接在两人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股森然、凌厉、仿佛能切割灵魂的恐怖剑意,毫无征兆地降临!
嗡!
前方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了万载玄冰!两道亡命飞遁的暗红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锋利尖刺的铜墙铁壁!
噗!噗!
两人身形剧震,护体灵光瞬间破碎,口中鲜血狂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以比飞遁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重重地摔落在距离周明远不足十丈的林地上,溅起大片泥土和枯叶。落地后,又是两口鲜血喷出,气息萎靡,面如金纸,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他们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空地边缘,一株古木虬结的枝干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青衫磊落,身姿挺拔如松。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未出鞘。午后的光线穿过浓密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双穿透光影投射而来的、平静却仿佛蕴含着万古寒冰的眼眸。
那目光,落在两名重伤倒地的血云宫弟子身上,如同看着两只……挡路的蝼蚁。
“苏……苏信?!”其中一个弟子认出了那身标志性的青衫和那柄未出鞘却己震慑心魄的长剑,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是阴阳宗的苏信?!你和他……你们是一伙的?!”
苏信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再看那两名血云宫弟子一眼。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空地中央,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如同凶兽般起伏的年轻身影上。
周明远也抬起了头,那双刚刚经历过极致杀戮、依旧冰冷如玄铁的眼眸,与树冠上那双深邃平静的目光,在弥漫着血腥与肃杀的林间空地,第一次真正交汇。
没有言语。
只有瞬间的凝滞,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了然。
周明远沾满血污和脑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抬起脚,从鹰钩鼻那具无头的尸体上挪开,沾满泥泞和血肉的靴底,踏在松软的腐殖层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一步,一步。
他朝着那两名因重伤和恐惧而在地、如同待宰羔羊的血云宫弟子走去。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两名血云宫弟子濒临崩溃的心脏上。他的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轧般的沉重压迫感。
苏信依旧站在树冠的阴影里,身形纹丝不动,如同一个沉默的看客,又像一道无形的闸门,彻底断绝了血云宫弟子最后一丝逃跑的奢望。
林间只剩下周明远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两名血云宫弟子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绝望的、如同拉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周明远走到两人面前,停下。他微微低头,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俯视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的失败者。
“饶……饶命……”那个曾发出“啰啰啰”呼哨声的弟子,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储物袋……都给你……放过我……我……”他手忙脚乱地去扯腰间的袋子。
另一个弟子则彻底吓傻了,瘫在地上,裤裆间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
周明远的目光扫过两人惊恐扭曲的脸,最终停留在那求饶弟子腰间的储物袋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刚刚轰爆了鹰钩鼻头颅、此刻依旧沾满红白污秽的右手。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刻意的羞辱。
五指张开,如同铁钳,精准地抓住那弟子递上来的储物袋,指尖掠过,袋口残留的神识印记如同被巨力碾碎的泡沫,瞬间湮灭。
然后,他松开了手。
就在那弟子眼中刚刚燃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光芒时——
呼!
周明远的右脚,如同战斧般抬起,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恐怖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跺了下去!
目标,正是那弟子因恐惧而大张的、还在发出微弱求饶声的嘴!
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和血肉被巨力碾压的闷响同时爆开!
那弟子的头颅,连同他脸上残留的、刚刚浮现的庆幸表情,在周明远的脚下,瞬间变成了一滩与泥土、腐叶、鲜血混合在一起的、不可名状的污秽之物!红的、白的、黄的……飞溅开来,甚至有几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了旁边那个吓傻弟子的脸上。
那吓傻的弟子浑身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瞳孔彻底涣散,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周明远看都没看脚下那两具迅速失去生息的尸体。他俯身,同样干脆利落地扯下另一名弟子腰间的储物袋,抹去神识印记,连同之前鹰钩鼻的那个,一起塞进了自己那件破烂麻衣的内衬里。
动作熟练而平静,仿佛只是捡起了两件掉在地上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首起身,再次抬头,望向树冠上那道青衫身影。
苏信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枝桠间飘落,轻盈地落在周明远面前几丈外。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和碎叶腐败的气息,令人作呕。但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平静地落在周明远那张被血污和汗渍覆盖、却依旧掩盖不住刚毅轮廓的脸上。
“周明远。”苏信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好久不见。”
周明远抬手,用还算干净的左臂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上粘稠的血污和脑浆,露出了那双依旧沉寂如玄铁的眼睛。他看着苏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沙哑、干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字:
“苏…信。”
他的声音粗粝,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带着一种长期沉默后的滞涩感。
苏信的目光扫过他沾满污秽的破烂麻衣,扫过他内衬里鼓起的储物袋轮廓,最后落在他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此刻还沾着红白之物的手上。
“武道之路,走得如何?”苏信问。
周明远沉默了片刻。那双玄铁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他没有回答苏信的问题,反而抬起右手,指向头顶那片被茂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他们,”周明远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沉重,“能飞。”
简单的三个字,道尽了他刚才所有的憋屈、愤怒,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对这片天空的渴望与不甘。
苏信顺着他的手指,望向那被枝叶遮蔽的天空缝隙,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缝隙中漏下,映照着他深邃的瞳孔。
“是啊,”苏信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带着某种奇异的笃定,“他们能飞。”
“所以,”周明远收回手,握紧成拳,骨节发出一阵轻微的爆响,那双沉寂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明,“我要上去。”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铁锥,穿透了林间的血腥与昏暗,刺向那片被古木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那里面燃烧的,不再仅仅是压抑的愤怒,而是某种更加纯粹、更加决绝的意志。
苏信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紧握的、沾满敌人脑浆与鲜血的拳头,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