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快过完的那天,她突然接到小马的电话,小马在电话里说:“那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现在都处理好了,又回兰州了,回来几个月了,工作早没了,我在兰州也不认识谁,就认识你和贺葳,听说她去五道口金融学院读研究生了?挺好的。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去读书?你还在生态公司做亚行贷款项目吧?唉,这项目可真能折腾,你知道吗?我儿子都快两岁了。”
她一点儿也不吃惊,更没追问小马什么时候结的婚,跟谁结婚,只说:“是啊,这项目太耗人了,随便干啥,都比干这事有成就感。时间的流逝在孩子身上最见形迹,一个生命从无到有,从无知到无所不知,再没什么比生个孩子更有意义的事了。”
小马轻笑一声,问:“你知道我和谁结婚了吧?兰州这地方,你肯定都听说了。”
她笑,说:“确实,你虽然人离开了江湖,可江湖上尽是你的传说。其实也没有,从别人隐约的话里,我大概猜到一些,你是不是跟尚处长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小马又一声轻笑,对她的说法显然很欣慰,说:“他为了跟我在一起,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挺感动的。那段时间闹的挺凶,现在事情总算过去了,我先回来,我儿子还在老家,我妈帮我带着,我特别想我儿子。”
她说:“那就把他接过来呗,这都修成正果,既成事实,那些人该接受就得让他们接受了。”
小马说:“嗯,我再想想,你说的有道理。晚上你有时间没?咱们一起吃饭呗?”
她问小马:“就咱俩吗?那你到我家来吧,我去接你,晚上我给你做饭吃,在家可以好好说会儿话。”
小马说:“那你等等,我问问他,等下给你回电话。”
过了会儿,小马回电话说:“他晚上有事,就咱俩,你不用来接我,我打的去你那儿,现在就过去,你是不是住在畜牧厅的家属区?”
她说:“对的,那我出去到路边等你。”
小马到了,原本就浓眉大眼粉面桃花窈窕圆润的小马,比几年前更漂亮了,眼波盈盈,粉面流韵,明艳中还带着三分娇羞,原来在工作中养成的那点职场的强悍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新妇的娴静和贵妇的矜持。难怪人到中年的尚处长会为了她革命到底。
两人牵着手走回她的住处。小马问:“这还是那时候畜牧厅给你分的那间宿舍?挺好的。你把这儿收拾的挺温馨的。”
她笑,说:“还是那间,没收回去就够好的了,还想换更大更好的吗?听说房改,到现在也没人催我交钱,这房子太老,估计没人抢,他们要让我买我就把它买下来,反正我一个人,够住了。”
小马笑嘻嘻说:“你还能一首一个人呀!单身住住还可以,买下来就不必了吧?对了,你哪天去我家?我不想住他们原来的家,我们买了套三房两厅的商品房,他爸和我们住在一起。”
她说:“好呀,哪天去看看你们的新家!他爸多大年纪,身体好吗?我过去方便不?”
小马说:“方便,那有啥不方便。他爸七十多,快八十了,身体挺好的。唉,你不知道,他爸的故事可传奇了。”
她一向对老一辈的故事感兴趣,一边坐在旁边给小马削苹果,一边问:“快说说,怎么个传奇法?我最爱听故事。”
小马接过她递来的苹果,一边吃,一边说:“他爷爷是个大地主,他爸是个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干部,文革的时候他爸被整的很惨,他妈被迫跟他爸离婚,一个人带着他,没办法生活,只得再嫁了个工人,他继父人挺好的,后来又生了他妹妹。他爸平反以后千方百计找到他妈和他,非要让她妈跟他继父离婚……”
听到这儿,她着急插话:“哎呀,那咋办?要是他继父人不好还好办,他继父人很好,这可难死他妈了!”
小马笑着说:“就是呀,可把他妈为难坏了!但是没办法,他爸太强硬了,他继父不忍心看他妈为难,又说他爸吃了那么多苦,该过几年好日子了,就跟他妈离婚了。他爸还把他妹妹也一起要了过来。”
她笑,说:“这老头太过分,不过挺可爱的。那他妈肯定特别好,所以前后两任丈夫都那么爱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
小马笑,说:“他妈人确实很好,话不多,特别勤快,对谁都特别好。是不是很漂亮就不知道了,现在都七十多岁,老成老核桃了。不过,年轻的时候应该不难看吧!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
她自己笑,说:“从小看琼瑶看亦舒看严沁,中毒了,总以为美好的爱情一定发生在两个很漂亮的人之间。”
小马笑而不语。
她又问:“那他继父呢?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小马说:“嗯,他继父一首自己一个人,不过他和她妹,尤其是他妹,有时候会偷偷回去看他继父,还不敢让他爸知道。”
晚上她煮了点儿白粥,做了两道小菜——凉拌莴笋丝和鸡蛋炒莴笋叶,小马说:“还是在家里吃的舒服,自己做的饭,哪怕一碗青菜鸡蛋面,都比外面的饭好吃。”
她说:“是呀,我平常都在公司吃,有时在外面吃,从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在想着周末要给自己做点啥可口的饭菜。”
小马笑,问:“你们公司食堂的饭不好吃吗?”
她说:“刚开始觉得很好吃的呀,吃多了就不好吃了。只有自己做的饭永远都吃不厌。”
小马笑着点头,说:“平平淡淡才是真。”
吃完饭,俩人牵着手去外面散步。兰州中秋的晚上天黑的还很晚,外面还热闹得很,街道、建筑、人流,还有黄河,都笼在温暖的霞光里。
小马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小马接了,说话的时候满脸温柔,甚至晕红双颊,挂了电话,说:“他说他应酬完了,过来接我,咱俩回去吧!”
她们刚走回大门口,一辆黑色本田停在她们身边,副驾座的车窗打开,露出尚处长肥白的胖脸,温柔地看着小马,说:“你上来吧!”一个西十多岁的男人,一副眼中无它的专一痴情,倒也挺美的。
小马看了看她,笑着拉开车后门坐进去,两人一起说:“再见!”。她帮小马关上车门。
尚处长对她点了点头,关上车窗,车开走了。
她就知道小马迟早会来找她,最近几回,在亚行办开会的时候,好几次,他发现尚处长的眼光悄悄停在她身上,好像在琢磨:“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可不可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