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赫总一进办公室就喊她:“潘雪,你到我办公室来!”
她跟在赫总后面进去坐下,小黄随后端来赫总的茶,还贴心地把她的茶杯也添满水送了过来,才关上门退出去。
赫总问她:“昨晚没睡好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她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赫总说:“我昨晚也没睡好,想你这个事。其实吧,你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不去上这个研究生了。本来你考研究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亚行贷款项目前途未卜,现在项目己经签约,虽然签的只是《备忘录》,但也是有法律效力的,而且条款里明确说了,项目单位可以据此实施项目并且申请拨付贷款。郝教授这个专业——草原生态,在发达国家可能研究的比较深入,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才有那个余力去追求人和自然的和谐发展,追求长期效益,目前在中国,我觉得研究这个意义不大。我问了问郝教授,他每年课题研究经费很少,他的研究成果基本上都没什么现实的经济效益,很难实现产业转化。当然,你的最终目的如果是通过读研、读博,出国留学、定居,那是另外一回事。你想出国吗?不想当中国人了?”说完探究地盯着她看。
她摇摇头,说:“如果这条路走到一定阶段,自然而然有机会出去看看,或者学习,我没什么不愿意的;如果让我为了出国,为了当外国人削尖脑袋上蹿下跳,就算了。太心苦的事不适合我。”
赫总笑,说:“那我觉得上不上这个研究生对你就无所谓了。”
她笑,说:“您再说说第二、第三个选择!”
赫总说:“第二个选择就是坚持要上全日制公费研究生。你要真这么坚持谁也拦不住,不管是畜牧厅还是生态公司,那就等于放弃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你在畜牧厅的干部身份、畜牧厅给你分的房子、你在公司的董事会秘书和项目经理职务以及因为职务享受到的待遇,去要一个单纯的学生身份,你研究生毕业要找现在这样好的工作,当然也可能有更好的机会,但己经拿到手里的3000块钱,肯定比有可能拿到的3000块钱更有价值。而且你要真这么坚持的话,就等于还没入门,就给郝教授出了道难题,他最终肯定不会不录你录别人,但心里肯定对你有意见,你说是不是?”
她笑,说:“这难题是他出给我的,我最多算不回答,不能说是我给他出难题。”
赫总笑:“反正结果是一码事。他肯定想多招几个学生,尤其是自费生,每招一个自费生,学校给他是有奖励的吧,他的教学成果和业绩评分也更高,我猜!但他又不忍心让那几个农村学生出这钱,他们要能出得起这钱可能就不上农大了,农大不要学费,每月助学金都够他们吃饭了吧?”
她笑,说:“我原来倒没想到这事对他自己有这么大的好处,照您这么一说,郝教授的安排又多了一美,我拒绝的难度又大了一重。
赫总说:“从现实利益考量,你完全没理由不接受他的安排。你现在为啥不乐意接受?无非是不愿意当自费生呗。本来么,你分最高,没道理让你自费。但其实除了你自己,根本没人在意你的硕士学位证书是怎么来的,只在乎你有没有。其实现在也没人在乎你有没有硕士学位,啥也不影响。”
她笑,低头想了想,说:“我去学校系办公室买考研教材的时候,碰到一位姓田的教授,他跟着我从系办出来,很主动地游说我读他的研究生,不需要考,当时就可以办入学,学费三万,可能还可以优惠,他的研究方向是观赏草坪。”
赫总眼睛瞪得溜圆,问:“怎么没听你说呢?那你为啥不去,这个专业不是比草原生态好?现在到处绿化,建高尔夫球场,都需要观赏草坪。”
她答:“草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草坪属于经济作物,好比一个喜欢野生动物的人,你没法儿让他对圈养的牲畜感兴趣。而且交钱谁都能上,我也就不稀罕去上了。”
赫总笑,说:“你咋还非要考上啊?就想要证明你自己行?你这还是不自信,你要真自信就不必向谁证明!肯定也不是谁都能上,他肯定也了解过你的情况了吧?”
她想了想,说:“好像问了。”
赫总说:“人家都是啥能赚钱,啥赚钱快,就去干啥,你怎么想的跟别人都不一样呢?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我年轻时比你还不切实际,现在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她笑,说:“嗯,我朋友一首说我傻,说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赫总说:“那倒不至于,你倒也不至于上当,你也没机会上当,因为没啥可以诱惑你。”
听赫总这么说,她大有知己之感,只笑。
赫总问她:“那还用我说第三个选择吗?”
她笑说:“不用了。我哪个都不选,天塌下来找大个子顶着,既然前提是公司替我出这一万多的学费,那就先问问公司同不同意吧!如果不同意,我回绝郝教授也有充分的理由了。至于去不去上,我跟您说实在话吧,当我复习到专业课的时候,我就己经不是那么想去上了……”
赫总问:“怎么呢?”
她说:“专业课指定两本教材,主编都是郝教授,里面的知识理论和研究方法还都停留在前苏联时期,我随便上网查查就看到很多更先进的,我怀疑郝教授从来没上过网,也很少有参加国际研讨和交流的机会。”
赫总笑,然后说:“这对你倒不完全是坏事,门槛低、基础差,你更容易出成绩。咱们国家的教学研究机构很多都是这样,闭门造车,井底之蛙,净做些无用功,说严重点儿,就是浪费纳税人的钱,TMD自己糊弄自己。”
她笑,说:“不知道的人以为做学问、搞研究的人有多么了不起,其实,至少,我没见过几个真正了不起的。当年指导我做毕业论文的那个副教授,我们跟着他跑企业,跑了几个月,觉得自己也成了灰头土脸的江湖骗子,回来一问,其他同学近距离接触后,也很少有对导师的学问和人品都十分赞佩的。不知道这仅仅是农大的特色,还是所有的高校都一样?”
赫总笑,说:“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天下观天下。估计都差不到哪里去吧!啥象牙塔,还不是社会的一份子,里面住的也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当然肯定也有出类拔萃的人中之人,能做出足以影响社会发展进程的事业,少!”
两人苦笑着低头,各想各的心事。
过了半晌,赫总笑着说:“那你要这态度这事就好办了,等下崔总他们来了,我就去跟他们说这事,他们要同意了,你就一边上班一边考试、做论文,边做项目边拿硕士文凭呗?反正郝教授拿了公司的钱也不好意思要求那么严。”
她答应:“行,那我听您安排。”
赫总拿起电话问小黄:“崔总他们来了吗?”
放下电话,说:“他们己经来了,我现在就去说,你回去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