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的大学,军训都开展的如火如荼,省城东山实弹训练场招待着一波又一波第一次摸枪的生瓜旦子学生。91级师专新生也不甘落后,在东山军训基地演练场里排兵布阵,开始了为期十五天的新生军训。
班主任老余只交代了一句,就把实际工作都交给了六个班委。郑军整队喊队,曹大胜排列阵形,任林峰负责发放校服,饭票。彭丽负责军训间歇期间的文艺活动、任重、韩凯暂时无事。
9月份开学后,省城的天气还很热,尤其是中午和下午,大日头晒得让人难受。我在东山军训基地一大块广阔无垠的平整操场上放眼望去,没有发现一棵树,一块阴凉的地方。
我有一个从小让母亲痛心疾首的毛病一一怕冷又怕热,她老人家为我这个毛病没少操心,从记事起,每年夏天刚过,她就开始给我改缝棉袄棉裤,即使家庭支出有限,用在我身上的棉花量总比哥姐多,每当我穿上针角密密的厚重的棉衣时,一方面为再也不用受冻而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又为跑不动早操怕挨班主任批评而惴惴不安。身着棉裤的我,双腿像两根紧裹着棉包的小树,挪动起来非常不灵活。
北方的夏天和南方一样酷热难耐。冬衣可以加厚,可夏衣没办法变得更薄,每值三伏天,知了伏在我家半亩杨树的叶子里,干燥地扯着噪子时,我就心急火燎,烦躁不安,吃不下,睡不着,母亲举着双手朝向天空,祈祷着天气能凉快些。她把熬好的绿豆水浸在水缸里,隔一会儿,舀一小碗放在我手上,让我喝了解暑。她心疼她的瘦弱的小老幺,常常为自已无计可施而自责,她总跟我说,你是拉蔓的瓜,身体自然比不上你哥你姐这些开园的瓜,我多照顾你是应该的,他们不能眼红。
我应该是走神了。曹大胜准备排列队形,他正在和郑军争执,他的意见是小个在前,大个在后,理由是指挥者能看到所有同学。郑军认为大个应在前列,这样能显得整齐,矮的,动作不到位的都能被挡住。其他几个班委分列在两人身旁,看这形势,三比三,双方势均力敌,不可决胜。
看他们纷纷扰扰地浪费时间,大伙站在大日头下更加焦灼了,我的同桌高小花是个急脾气,她按捺不住,大声嚷道,这是个什么事?是不是还得像联合国一样投票决定?
大家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快些吧,让大伙在这儿干熬着?其他班早就站好了。
多亏明天才正式军训,否则让教官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怎么处罚我们班。
我看向高润华,她脸色微红,胸脯一起一伏,额上浸着细密的汗珠,眼睛瞪得很大。她一定有办法。
我走过去,拉了她的手,轻声说,润华,你有办法吧,你去解决。
润华点点头,拉着我一起往前走,我迟疑了一下,但她坚定地拉着我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