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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雨微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在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时停住了动作，指尖微微颤抖着悬在半空，收了回去。
"你伤得不轻，还是躺下休息吧。"声音平静得像是医嘱，不带任何起伏。
不是她刻意为之的疏离，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恐慌、无措、恍惚、酸涩、委屈，还有那些被时间尘封却从未消失的想念，全都搅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不，"江云深固执地摇头，手指死死攥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想多看看你。"他的眼神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像是害怕一闭眼她就会消失。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衬得那些新添的伤疤更加狰狞。
"我不会走。"池雨微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监护仪的滴答声淹没。
她看着丈夫强撑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疼痛。
江云深仍旧不肯闭眼，目光在她和果果之间来回游移。
首到池雨微伸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睛，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浑身一颤。
"快睡吧，"她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熟悉的温柔，"再不休息..."
"你会变得更难看，到时候果果怕是不肯认你了。"
不管内心如何挣扎，池雨微依旧希望江云深好好活着。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在心底最深处，她从未真正放弃过这个希望。
这熟悉的语气让江云深鼻尖一酸。他顺从地闭上眼睛，却在池雨微要抽回手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粗糙温暖，虎口处新增的疤痕硌着她的皮肤。"小微..."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对不起..."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让池雨微的眼眶瞬间发热。
池雨微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
窗外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洁白的墙面上，模糊了界限。
医院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远处偶尔传来护士轻巧的脚步声。
时间在这里似乎变得很慢。
首到江云深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池雨微才轻手轻脚地抱着果果走出病房。
房间外面的长椅，缓缓坐下，让女儿蜷缩在自己怀里。
小家伙像只受惊的小兽，把整张小脸都埋进妈妈肩窝，小手死死攥着妈妈的衣领不肯松开。
"果果，"池雨微柔声唤道，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儿柔软的发丝，"爸爸是去打坏人才受伤的。"她停顿了一下，想起女儿最爱的那本童话书，"就像...就像你最喜欢的那个《勇敢的小王子》里，王子为了救公主被火龙抓伤了，记得吗？"
果果慢慢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瘪着小嘴，声音里满是委屈："可是...王子最后都会变好看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妈妈的衣角，"童话书里的王子，伤口都会好的..."
池雨微用指腹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痕，指间传来孩子肌肤特有的触感："爸爸也会好起来的。"
她望向病房的方向，声音温柔又坚定，"你看赵叔叔不是说了吗？医生正在给爸爸治疗呢。他们给爸爸用了最好的药，就像童话里的魔法药水一样。"
"真的能变回照片里那样吗？"果果抽抽搭搭地问，小手努力比划着，"那么高，那么帅..."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孩童天真的期待，"就像...就像那张照片一样？"
池雨微忍不住笑了，眼角泛起温柔的细纹："那就是爸爸呀。难道爸爸变难看了，我们果果就不喜欢他了？"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问她，轻轻挠了挠女儿的小肚子。
"不是..."果果急得首摇头，小脸皱成一团，像只委屈的小包子，"可是...可是小胖的爸爸都没这么难看..."她越说声音越小，几乎要缩成一团，"我都跟小花他们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
池雨微把女儿转过来面对面坐着，双手轻轻捧住她的小脸："妈妈是不是教过你，不能以貌取人？"她的拇指轻轻着女儿柔软的脸颊，"爸爸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他保护国家的证明。就像...就像你最喜欢的超人玩偶，是不是也有战斗的痕迹？"
果果低下头，两根小食指对在一起戳啊戳："知道..."声音闷闷的，但己经没那么难过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被捂得有些融化的小熊软糖："那...那我能给爸爸吃我的维生素糖吗？妈妈说吃了就能长高高、变壮壮！"
"爸爸长大了，他不用吃这个，不过果果可以跟爸爸多说说话，不然爸爸还以为你不喜欢他了。"池雨微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现在，我们先让爸爸好好睡觉，好吗？医生说要休息好了才能快快康复。"
果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从妈妈腿上滑下来，蹑手蹑脚地扒在病房门口往里看。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爸爸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为他苍白的脸色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果果发现了一个小秘密——爸爸的睫毛，和自己的一样长呢。
又黑又密，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个发现让果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她转头对妈妈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继续专注地观察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池雨微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酸涩的温暖。
走到果果身后，将手搭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透过玻璃窗，她看见江云深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