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十分不妙,但是人家的庄子想买在哪里就买在哪里,阮清宁其实也管不着。
她只能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虔诚祈祷——
希望以后别再遇上那个男人了!
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门外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庄子里的人的注意。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油光的中年男子见到阮清宁下了马车,立刻腆着肚子迎了上来。
“想必您就是三小姐了吧?”他脸上堆着热情到有些虚伪的笑容,给阮清宁行礼:“三小姐一路辛苦,小的李富,是这座庄子的管事。”
只是还未等阮清宁开口回应,李富自顾自地直起了腰,一双绿豆般大的眼睛就放到了阮清宁身后的那辆大马车上,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三小姐,您的行李……需要我叫人帮您搬下来吗?”
阮清宁淡淡地扫了李富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不麻烦李管事了……”
“我这次是来静修的,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行李。”
“啊……啊,是这样啊……”李富眼睛里的贪婪顿时转变成了明显的失望,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马车,确定上面的确没有东西之后,才极不情愿地收回了目光。
只是才抬起眼,一张满是疤痕的面容就毫无征兆地映入了他的眼帘。李富浑身一颤,心脏都猛地漏跳一拍,像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几步后,才注意到这张脸的主人,正是他这次的新主子。
他赶紧低下了头,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我的天!怪不得三小姐被赶了出来!甚至连个婢女都没有带来……
什么“静修”……
这分明是——彻底被侯府厌弃了!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李富的态度就变得肉眼可见地敷衍了起来。
“那三小姐,您这边请吧……”
伴随着一阵难听的“嘎吱”声,略显陈旧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蜿蜒的黄泥路两旁野草疯长,这些野草高矮不一,还零星地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几只蝴蝶正在野花间翩跹。
黄泥路的两旁是一片片种植了作物的田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排列在田地的附近,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由黄土堆砌的墙壁上都是斑驳的痕迹。
阮清宁目光扫过这些稀疏的田地,以及那些墙上留有窟窿的土坯房时,眉头微微蹙起。
李管事眼尖地注意到了阮清宁的表情变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倒是流露出了难受的神情:“三小姐,这些都是庄户们住的房子……”
“唉……”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咱们这庄子地方不大,也就百十来亩地……您也瞧见了,地里的收成并不好,庄户们也就没有闲钱修理这些屋子啊……”说着,李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哦,哭穷啊……
阮清宁用余光扫了一眼李富大腹便便的肚子,并没有搭理对方。
李富装模作样的难过表情僵了僵,在心里咒骂了不上道的阮清宁一声。
这种时候,像阮清宁这种没怎么出过府、没见识过人间疾苦的小姐,在见到这种场景之后,不是应该心疼庄户、掏自已的钱出来补贴庄子了吗?
怎么这个三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也不一定……李管事的目光扫过阮清宁身上穿着的素色衣裙,头上只用一根简单木簪挽起的发髻,以及身后背着的小小包袱,在心底撇了撇嘴。
……也可能是,对方压根就没钱。
既然如此……李富的眼珠子一转,也没有了带阮清宁闲逛介绍的意思,直接扭头对她道:“三小姐……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先带您去您的屋子瞧瞧?”
阮清宁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李富满意地转身,“您往这边请……”
他带着阮清宁穿过了田地,来到了一处小院子前,“三小姐,这里就是您的屋子了……”
阮清宁抬起眼,打量着她接下来的住处:
院墙是用土坯垒成的,黄色的泥土坑坑洼洼,还隐隐可见几道裂痕。墙角处,几株不知名的野草顽强地生长着,细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院子里倒是铺着不规则的青石板,但是石板的缝隙间长满了杂草。一口老井静静地矗立,井口周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
而正对着她的那间青瓦房,窗户上原本用来遮挡风雨的纸糊已然破损,可以隐约窥见屋内昏暗的景象。
阮清宁穿过了院子,绕过了水井,抬脚走到了最大的那间房间前。老旧的木门才刚推开,淡淡的霉味就伴随着屋子内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陋,入目是一张老旧的木桌,和几条磨得发亮的板凳。屋子的另一边则是一张简单的木床,床边的柜子上,漆面已被磨损得几乎消失不见,露出了下面木质的纹理,一点都看不出柜子原本的颜色。
阮清宁走进了房间。
房间倒是明显打扫过的,虽然打扫得并不细致,在房间的一些角落里阮清宁还能看到一些没有打扫干净的蛛网和灰尘,但是摆在房间里的桌子和板凳上,是没有看到灰尘的。
至少把面上的功夫做到了。
阮清宁又走到了床边。床上已经铺好了一层褥子。只是阮清宁伸手摸了摸,褥子只有薄薄一层;掀开了上面的被子,一股淡淡的霉味就毫不客气地从被子里扑面而来。
显然这床被子是李管事他们从不知道什么的地方临时拿来充数的。
阮清宁毫不客气地当着李管事的面,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摸了摸。
果然,她的指尖传来了淡淡的湿意。
——被子是潮的。
“三小姐……”
李富显然也看到了阮清宁的动作。
他对阮清宁的这副检查的姿态十分不满,见到阮清宁摸了被子,立刻阴阳怪气道:“咱们这庄子的条件有限,可比不得侯府……”
“如果有招待不周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就请您多担待一些……”
哦……阮清宁收回了自已的手,转身看向了就差把“不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的李管事,瞬间了然。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