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阮清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醒了?”
阮清宁抬眼看去,她的父亲,文远侯阮凌岳正坐在不远处。
他的身上还穿着一身朝服,应该是刚从宫中回来、就听说了后院发生的事来到了这里,此刻正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不过他还算俊朗的脸上,现在已经布满了不悦,两道剑眉紧紧皱起,犹如寒星般冰冷的眼睛里透着隐隐的不耐。
“父亲……”阮清宁垂下眼睛,挣扎着就要起来给对方行礼。
“行了行了……”阮凌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这么做可不是因为心疼阮清宁,只是单纯因为刚苏醒的阮清宁动作太慢,会浪费他的时间。
阮清宁从善如流地靠回了床头。她原本也不打算给这个男人行礼。
哪怕她是这场火的策划者,哪怕她计划好了一切,但是在厨房的火势完全扑灭前,她同样也吸入了不少的烟气,身上的虚弱也并不全是她假装出来的。
“你的院子为什么会走火?”阮凌岳看着阮清宁坐好,就毫不客气地开了口。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向阮清宁,甚至没有一点铺垫,直接把对她的怀疑摆在了明面上。
也没有关心一下她身上的伤势。
“逸锦又为什么会在你的院子里?”
而站在阮凌岳身旁的苏碧君则适时地小声抽泣了一声,还拿出帕子轻轻拭了拭压根没有什么眼泪的眼角。
阮清宁目光缓缓从她身上划过。
从苏碧君现在的状态来看,她判断出阮逸锦的身体估计没有什么事;并且,从苏碧君只是找了侯爷过来质问她来看,阮逸锦估计现在还没有醒。
毕竟对方年纪还小,虽然阮清宁当时帮他捂住了一点口鼻,但对方还是吸入了不少的浓烟,小孩子的身体恢复得可没有大人快,估计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如果阮逸锦已经醒了,对方嘴里指不定会怎么抹黑她,知道是她动了手后的苏碧君必不可能是现在这种轻轻拿起的态度。
这样的话,这对她就很有利了。虽然阮清宁并不害怕也不担心阮逸锦会乱说,但是能少一事对她来说也更加方便达成目的。
于是在文远侯完全不耐烦之前,她假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缓缓开了口:“是我的错……”
不管是非经过,她都要先将错误认下。
果然这话一出,阮凌岳的脸色果然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怪我之前冲撞了母亲身边的下人……”阮清宁垂着脑袋,看着十分恭顺的模样,“母亲罚我不得进食。”
“我本想着饮水果腹,所以偷偷去小厨房烧水。只是生火的时候,七弟弟恰好来院中探望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后的小厮见我正在烧水,竟误以为我在偷吃食物,于是便上前阻拦。”
“而那时候,我又因饥饿体力不支,未能握紧手中燃烧的柴火,也没能及时解释缘故,导致柴火被对方夺去。”
“那柴火被抢走的过程中不慎打翻了油瓶,火星又溅落油上,所以……所以才引发了厨房之火。”
“你这么说……这全是那小厮的错?”阮凌岳声音沉沉地询问。
阮清宁还没回答,站在苏碧君身后的一位老妈妈就先大声喊了出来,“你放屁!”
那膀大腰圆的老妈妈飞快地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阮凌岳面前,就扯着嗓子开始哭天喊地,“侯爷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儿必不可能自已主动动手的!这一定是三小姐为了摘清自已的说辞!”
“可怜我儿今早儿还好好地出门,结果现在却……现在却……”
呼天抢地的哭嚎在整个房间里回荡,阮清宁无趣地收回了放在那老妈妈身上的目光。
怪不得反应这么剧烈,原来是那个小厮的母亲。
阮清宁对这个老妈妈也有一点印象:这个老妈妈一直是苏碧君身边的得力助手,上辈子可没少帮苏碧君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看来苏碧君还真是信任对方,还把对方的儿子送到自已的儿子身边伺候。
她的运气还真不错……
阮清宁垂着眼睛想。
如果这件事处理得好的话,她搞不好还能够顺势撕掉苏碧君的这条“臂膀”。
“行了行了……”阮凌岳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头。
这个老妈妈在他们府上也伺候了好几年了,阮凌岳对这个老妈妈也有点印象,看在对方今天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的份上,他就没有责怪对方擅作主张的插话。
“(对老妈妈的话)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看向阮清宁。
阮清宁依旧保持着那副恭顺的姿态,她微微低垂着头颅,靠在床头听训话的时候,仿佛一只乖巧无害的绵羊。
哪怕是苏碧君,也没把阮清宁和放火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妈妈说得哪里的话……”阮清宁轻声慢语,“我一个庶女,怎么使唤得动七弟弟身边的下人……”
正恨恨盯着阮清宁的老妈妈一愣。她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这话……倒是没有错。她因为了解自已的儿子,再加上她和夫人的这层关系,府中除了夫人外,也就她的子女能够使唤得动她儿子。
所以,老妈妈悄悄把目光挪到了苏碧君的身上。
难道……是小少爷下的命令?
苏碧君敏锐地感受到了老妈妈的目光,略带警告地眯起了眼睛。
老妈妈身子轻轻一颤,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盯着地面不敢再抬头,嘴里却依旧不依不饶:“那为什么同样在厨房里的三小姐你没有事,我的儿子却死在了厨房里?!”
“妈妈这话的意思……”阮清宁眼眶红红地抬起头,“是在怪我没有救人吗?”
她不等老妈妈回答,盯着的眼眶、和一张面目狰狞的脸殷殷看向了阮凌岳,“实在不是我不愿,而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时情况紧急,我只顾得上保护七弟弟,实在没有心力注意其他人……”
那老妈妈张开嘴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阮凌岳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够了!”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老妈妈,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难道你儿子的命,比我的儿子女儿珍贵?!”
虽然像阮清宁这类庶子庶女他完全不在意,但也不是能让一个下人骑在头上的。
那老妈妈的身子一抖,连连说着不敢,颤抖着跪伏在了地上。
阮凌岳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既然你是为了救逸锦受伤的,将供着过,你的禁足取消……”
“你……”他的目光在阮清宁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微微皱起了眉,然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难受的东西一般,只留下一句“算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就一扫衣袖离开了房间。
阮清宁恭顺地弯腰送他离开。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之后,才发出了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