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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一艘精致的小舟在江面缓缓飘荡。
江思妄斜躺在小舟柔软的锦垫上。
他双眼微闭，眉头紧锁。
似是被无尽的思绪所困扰。
绯烟和素斋二人，一人坐在小舟的一侧。
手中的船桨有节奏地划动着，溅起层层晶莹的水花。
今日，是魔族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祈福日。
这一天，整个魔域张灯结彩，魔族子民们身着盛装。
共同祈求来年的平安顺遂。
这本该是热闹非凡的节日。
可对于江思妄而言，却不过是一场令人厌烦的闹剧。
表面上，是魔尊亲临，为魔族子民沾染福气，庇佑他们免受灾祸。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那些老谋深算的魔族老臣们，借机为江思妄选妃的幌子。
江思妄内心对这场闹剧充满了抵触，本不想来。
100年前，江思妄在幻境里硬生生待了三年。
出来之后，就听说松亭雪身死的消息。
原本，江思妄还很开心，自己终于了解了师尊的过往。
没想到，一切都是他的好师尊的算计。
那时的他，愤怒如火山般喷发，难以抑制。
而与此同时，他的父亲因噬魂症陷入疯狂，残杀了无数无辜生命。
在盛怒之下，江思妄亲手终结了父亲的生命。
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登上了魔尊之位。
这些年，在江思妄铁腕治理下，魔族日益强盛。
魔族老臣们对他的手段虽心有忌惮。
却也无话可说，更不敢轻易置喙。
但唯有一件事，无论江思妄如何大发雷霆，这些老臣依旧固执己见。
那便是为他选妃。
说来可笑，这些老臣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
为江思妄挑选的女子男子，大多是白衣白发。
与松亭雪有着几分相似。
江思妄看到这些人的瞬间，心中涌起的只有无尽的恶心。
他不是他的父亲，松亭雪也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替代。
任何与松亭雪有一丝相似之处的人，他看见了只会觉得恶心。
为了探寻师尊的下落，江思妄曾孤身前往妖界，找到了谢怀舟。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谢怀舟沉默不语。
之后，江思妄又去到天极殿，向云湛衣寻求答案。
云湛衣却只是告诉他。
当雁回山的桃花盛开之时，松亭雪便会归来。
江思妄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悲凉的笑意。
松亭雪给谢怀舟留下了本命剑，给云湛衣留下了希望。
却唯独对自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未曾留下。
在松亭雪心中，苍生真的比自己还重要吗？
为了拯救苍生，他宁愿欺骗自己，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江思妄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耳边潺潺的水声和喧闹的欢笑声，却如同尖锐的针。
刺痛着他的神经，让他愈发烦闷。
忽然他脖颈间的项链突然传出丝丝凉意。
那是松亭雪在蜃音阁时送给他的，曾在他被噬魂症折磨时发挥过重要作用。
但自松亭雪离开后，项链便失去了功效。
如今却突然有了反应。
江思妄猛地支起身子，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如今是几月？”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早己没了少年时的青涩。
取而代之的是历经沧桑的成熟与冷漠。
“回禀尊上，正值三月。”
绯烟恭敬地回答道。
三月？
江思妄心中一动，这不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吗？
他的目光瞬间被人群吸引，毫不犹豫地腾空而起。
身姿如鬼魅般瞬间站到了河边的阁楼之上。
江思妄足尖点在飞檐的瞬间，整条长街的喧嚣都凝固了。
三月春风裹着桃花掠过朱色檐角，将细碎花瓣洒向涌动的人潮。
那些精心装扮的白衣男女如同雪浪翻涌。
却在这抹身影撞入视野时尽数褪成苍白的背景。
阁楼立着道修竹般的身影，素白广袖被风掀起半阙流云。
那人正伸手接住飘落的桃花。
霜色长发未束未系，在暖阳下泛着泠泠银光。
分明是极清冷的姿态，眼尾一滴朱砂痣却如雪地红梅。
生生将周遭繁华都染成水墨丹青里的留白。
折花坠破空而去的刹那，江思妄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金鞭缠绕上那人腰身时，漫天桃花突然逆风而起。
被卷到半空的白衣人广袖翩跹如鹤翼舒展。
发间清冽的冷竹气息掠过鼻尖的瞬间，江思妄己经将人死死扣进怀里。
“师尊……”
他颤抖的指尖抚上怀中人凝着月华的睫毛。
一百年来第一次看清这张夜夜在梦魇中浮现的面容。
松亭雪的脸庞比幻境中更苍白几分，却因眼角那抹绯色平添惊心动魄的艳色。
江思妄忽然低笑出声，瞳仁里翻涌着偏执的狂澜。
他掐着那截细腰将人抵在雕花廊柱上，用折花坠在对方脚踝缠出禁制。
“这次徒儿在您魔域种了追魂引，就算化作天地间一缕风，我也能用十万魔幡锁住你。”
他俯身咬住那片染着桃香的唇，在血腥味弥漫间呢喃。
“若再敢消失……”
沾着血色的指尖划过下方沸腾的街市。
“就用这三界苍生，为您殉葬。”
“不说话？”
沾血的唇擦过耳垂。
“那便让三界听听……”
指尖魔气暴涨，整条长街的琉璃灯盏应声炸裂。
惊恐的尖叫声中，他擒住松亭雪的下颌迫其仰头。
“看啊！这就是你们跪拜的神明！此刻不正在我这个魔头怀里……唔！”
尾音猝然断裂在交缠的呼吸里。
松亭雪染着桃香的指尖抵住他喉结，霜雪般的面容终于泛起涟漪。
“噬魂症未愈，不宜动怒。”
清冷嗓音如百年前为他渡灵气疗伤时一般，却激得江思妄瞳孔骤缩。
“师尊果然最善诛心。”
他擒住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让跳动穿透血肉撞击对方掌心。
“这里装着什么，您当真不知？”
突然将人拦腰抱起，魔气化作的玄铁锁链铮铮作响。
“不如剖出来给您瞧瞧——是恨？是痴？还是……”
踏碎漫天桃花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阁楼，唯余带血的低语散在风里。
“求而不得的妄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