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倩倩的思绪回到那一夜,一点点叙述,
花轿离了承恩伯府,穿过热闹的街道,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官话逐步变成各种杂七杂八的方言。
那里是各种外地人聚居的地方。
叽叽喳喳,乱乱哄哄,她盖着盖头也看不清外面人的模样。
但是能听到各种讨论她们衣服的声音。
“啧啧啧!你们看文公子这软饭是吃上了。”
“你们看看,这水灵灵的小丫鬟,膀大腰圆的婆子……”
“看这一箱子一箱子的嫁妆,天哪!一辈子吃喝不完。”
“跟着媳妇儿走,一辈子不发愁。”
“晚上捧上媳妇儿脚,一早就嫌老娘吵……”
还有些不堪入耳的话,程倩倩听了都觉得脸红,根本学不来。
“等拜完天地,闹闹哄哄入了洞房以后,一开始相公就没有进来。”
程倩倩轻声说道,
“一直到了很晚,外面没有声音了,相公才走进来。”
她微微抬起头,继续说道:
“丫鬟们退出去以后,屋里安静得可怕。”
“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那个……相公,就一直站在我的面前,很久很久,动也不动。”
程倩倩咬了咬嘴唇,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我当时有点忐忑,就轻轻地说了一句,‘相公!’”
“然后猛然间,我的盖头一掀。”
程倩倩的语气有些激动,
“屋里的烛光摇曳着,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爬行。”
“那是墙壁都有些凹凸不平。”
“我不由得四下一看,屋子小得可怜,还没有我在娘家卧房的一半大。一张床放下,再放一张桌子,就几乎没有什么回身的地方了。”
“接着我看到面前的相公,手里拿着一本书,刚才掀我盖头,用的也是那本书。”
“我当时以为就要睡觉了,心里还羞得不行。哪知道相公他,转身往桌前一坐,就一动不动地看起书来。”
“我当时又诧异又尴尬,可这种事儿,总不能让我一个新娘子主动提吧?太主动了,多丢人呐!”
程倩倩的声音有点闷,
“但是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反而外面的狗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听得我心里直发慌。”
……
“我提醒他,今儿是结婚的日子,他告诉我,没有多久就要科考。”
此时,程倩倩模仿着文家明的语气,一本正经的样子,
“如今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岂能耽于美色,忘了正事。”
“还说越是得岳丈大人看中,越应该勤奋刻苦,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份厚爱。”
“四姐姐,你说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
“我总不能说学业不重要,先睡觉吧!”
“毕竟姐姐说过,他是有状元之才的,我是要做状元娘子的。”
“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那我岂不是罪该万死,一辈子腌在这北城烂遭污的地方。”
……
“我听了姐姐说的,只好起身伺候相公茶水。”
“就这样他盯着书,我盯着烛台过了一夜。”
“这就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说到这儿,程倩倩也觉得有些话难于出口。
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手里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
……
“那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嫁妆那么多,怎么穿成这副寒酸样子?”
程菲菲指了指程倩倩身上,这还哪有几分承恩伯府小姐的样子?
这也太朴素了!
程菲菲明明记得,前世每次见到程潇潇都是风风光光,光彩夺目的……
都让自已羡慕。
怎么同样的人落到程倩倩手里,就土的掉好几层渣呢?
“男人吗!上进是好事,不上进,不刻苦,不努力上辈子能考上状元吗?”
“能成为权臣吗?”
“瞧你哭哭啼啼的样儿,说出去不得丢人吗?”
“想让男人睡,有的是法子,何必急于一时。”
程菲菲的话有点不客气。
这么大好的机会给了程倩倩,奈何她不争气呀!
搞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
程倩倩被说的眼泪真流下来了,
这个姐姐,如今嫁了人,一口一个男人的,还有脸说自已。
但是,谁让自已确实没本事,就等着靠娘家撑腰。
靠娘家还不就是嫡母……
自已那个姨娘屁本事没有,哭起来比自已还上劲。
怨天怨地,没有用,只能怨自个不会托生。
如果自已托生太太肚子里,也不用受这个窝囊气。
……
想到这儿,她擦干眼泪,继续解释,
“姐姐!您不知道第二天一早,拜见了婆婆以后。”
“婆婆就对我说,”
“文家如今没落了,没必要穿的那么光鲜亮丽,还说北城不安定。”
“穿的太好,怕招惹闲话,也怕招惹贼人给相公添麻烦。”
“而且婆婆只有一个儿子,家里的财产不分你我,都是一家人。”
“并且当面问我,以前都是她当家,以后是我当家还是她当?”
……
程倩倩刚说到这儿,程菲菲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怎么回的?”
“我能这么说?”
说到这儿,程倩倩的眼泪又下来了,
“当时相公就在那儿,我又嫁过来头一天,我总不能说我当家吧。”
“我就说了一句,一切凭婆婆做主。”
程菲菲一愣,忽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那你婆婆怎么说?”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吹得窗棂上的纸沙沙作响。
……
“婆婆没说,只是眼睛冷了。”
“冷的像寒冬腊月的风,一下能把人冻透。”
程倩倩说到这儿,自已也觉得有些没趣一般,语气愤懑,身子抖了一下,
“她冷冷的对相公说,世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这娶儿媳妇儿了,自然该清闲了,我要把钥匙交了以后就净等着吃剩饭了。”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
程菲菲心里说道。
是个儿子就受不了。
果然只听程倩倩又说道,
“这时候,一旁的相公发话了,对我说娘子,我娘一个寡妇带大我不容易。”
“不管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娶进来都得伺候婆婆,这是孝道。”
“而且,也怕我大手大脚花钱花惯了,不懂的俭省。”
“这个家还是娘来当!”
“而且娘只有一个人,她也吃不了什么东西,省下的还不都是儿子媳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