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宣旨太监那尖利的嗓音,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穿透厚重的雨幕,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朕承天命,君临天下,夙夜孜孜,惟愿西海晏然,万邦协和。”
“今西夏遣使求婚,朕念及苍生福祉,两国永好,特以柔嘉公主下嫁西夏王。”
“柔嘉公主贤淑聪慧,温良恭俭,必能母仪藩邦,敦睦邻谊。”
“着柔嘉公主即日起程,礼部、鸿胪寺等衙门妥为筹备,沿途州县谨供舆马廪饩,遣精兵护送,务必周全。”
“望公主谨记家国大义,以和为贵,使两国永息干戈,共沐太平。”
“钦此!”
“圣旨下!柔嘉公主接旨!”
这一声高喊,仿佛一道炸雷,瞬间让整个公主府动了起来。
太监们神色匆匆,收拾香案。
嬷嬷宫女们急忙催促柔嘉公主盛装打扮。
传旨太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府人惶惶不安的神情
殿内,铜盆里的胭脂水在未散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腥红。
铜镜前,半面妆容未竟的柔嘉公主紧紧攥着珍珠钗,钗尾垂落的流苏在烛火下轻轻晃动。
晃出一道道冷光,恰似她此刻冰冷的心。
昨夜的雨,如同一群疯狂的舞者,敲得窗棂铮铮作响。
此刻那声音却似千百根银针刺向她的脊梁,让她浑身发冷。
柔嘉公主的指甲掐进织金牡丹纹锦袍里,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廊下排成队列的宫人,投向远处被雨幕模糊的宫墙轮廓。
忽然,她笑出声来。
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凄厉,惊飞了檐下避雨的寒鸦。
寒鸦扑腾着翅膀,羽毛上抖落的水珠混着雨水,重重砸在嬷嬷撑开的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殿外传来一阵衣袂摩擦声,打破短暂的寂静。
跟着传旨太监过来的,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崔嬷嬷。
只见她率领十二名宫女,抬着朱漆描金软榻疾步而入。
金丝油布伞面将细密的雨珠隔绝在外,却隔绝不了那扑面而来的寒意。
“公主快些吧,明德门外百官、皇子都在候着,嫁妆车马己备好。”
崔嬷嬷的声音仿佛裹着一层寒霜,与外面的雨声绞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她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柔嘉公主即将迈出的脚步,
赶上个天气和亲,也是缺了大德了!
换个衣服也拖拖拉拉,公主的贴身嬷嬷跟吃了哑药似的,一问三不知。
“公主金尊玉贵,断不可沾了这脏水。”
崔嬷嬷话音未落,软榻己稳稳落在阶前。
柔嘉公主垂眸望着榻上猩红的锦褥,绣着的并蒂莲被雨水洇湿了边角。
远远看去,竟倒像浸透了血色。
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莲步轻移,缓缓踏了上去。
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在雨雾中泛着幽冷的光,宛如她此刻的心境。
雨幕中,三十六人抬步辇早己静静候在府门。
柔嘉公主被安置其中,透过鲛绡帘,她看见嬷嬷们踩着木屐,在雨中来回奔走。
大声指挥着宫人将最后一箱箱嫁妆搬上马车。
宫灯在雨中散发着光芒,晕开团团暖黄,却照不亮送亲队伍里众人脸上的霜雪。
他们身披蓑衣,在雨里如同沉默的石像,一排排表情凝重。
车辇缓缓驶出府门,柔嘉公主轻轻掀起帘角。
冰凉的雨丝裹挟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打湿了她的脸颊,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远处,明德门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被水汽洇染的水墨画。
柔嘉公主望着满地积水倒映的破碎宫灯。
那晃动的光影,随着雨滴落下泛起的涟漪,扭曲、变形。
恰似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命数,无法拼凑完整,亦无法掌控。
心中涌起的悲凉如这漫天雨丝,密密麻麻,无孔不入。
……
“起床了!琳儿!”
天幕之上,蒋慧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下雨天,睡觉天!”
沈悦琳小朋友嘟囔着,仿佛还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她翻了个身,把小脑袋往被窝里又缩了缩。
“快起了!”
蒋慧哭笑不得的又推了推孩子。
“天还黑着呢,就叫了呀!”
沈悦琳小朋友迷迷糊糊地抱怨着,小脸上满是不情愿。
“是不是又该请安了?”
可紧接着,她似乎突然清醒了一些,
“窝现在不是在外祖母家,不用请安了吗?”
做梦做了一夜的沈悦琳小朋友终于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
那觉实在是太香甜了,仿佛给她身上都长满了懒筋。
“就这么穿衣服吧!”
沈悦琳小朋友半梦半醒地说道,
“嬷嬷!”她习惯性地称呼着,
“穿上衣服再洗漱可好?”
沈悦琳话音刚落,正在给她拿衣服的蒋慧手立刻停住。
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是哪里的称呼?“嬷嬷”?
难道是哪个少数民族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