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领作响。
那一身高望族特有的服饰上镶满了银片,碰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来。
阿郎循声望去。
只可惜,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银铃碰撞的声音,却十分的熟悉。
记忆中,初代祭司的身上,也曾有过这样的声音。
她会穿上祭祀长袍,在祁山之中,跳着祝祷之舞。
为族人祈福。
沧州百姓们都围拢了过来,他们围住了篝火。
阿郎握紧了手中的鼓槌,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心中默念着高望族的奇异旋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祭台中央,戴着青面鬼面具的姑娘。
一身奇异的衣裳,和他们以往所看到的祭祀服都不一样。
不仅如此,这一次的祭祀,他们没有使用祭品。
仿佛那高台之上的姑娘,就是今天唯一的祭品。
“咚——”
当那沉闷的鼓声落下,似那遥远的天际所传来的古老之声一样,重重落在他们的心头。
那是他们从未听过的鼓点。
可他们以往所见识的祭祀都不一样。
鼓声密集而急促,阿郎手中的鼓槌落在那皮鼓上。
祭师们围着祭台上的姑娘跳起了祝祷之舞。
没人能看见那面具之下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位姑娘所跳的祝祷之舞,充斥着野性的力量。
纤细的手臂,带着蓬勃的原始力量,与身上的银铃一起碰撞着。
巫,祝也。
以武降神也。
神秘的祝祷之舞,掺杂着雄浑的爆发力,奇异而古老。
那一刻,鼓声仿佛和她融为一体了般,周遭更是有一股强劲的气流在涌动。
火焰在刹那间暴涨,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呼 。
“这是什么舞?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不知道,那位姑娘,又是哪里的人?那祝祷的舞蹈,和我们沧州的都不一样。”
他们沧州,没有这样的舞蹈。
“那应该是高望族特有的祝祷之物。”
还得是方老将军见多识广。
今夜城中的百姓都聚集在这里,观看这啊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祭祀和祝祷。
那祭台之人,天人之姿,舞姿愿以神通。
仿佛鬼神之力,都在此刻达到了某种巅峰。
“这沧州城里,还有人会高望族的祝祷之物?”
“方将军,如此这般,真的能祈雨吗?”
裴纪到底是年轻,总觉得这样的鬼神之力是不可信的。
方显摇了摇头,指了指阿郎的位置:“看见大祭司了吗?”
“他是高望族新诞生的祭司,有他在,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希望能降雨吧,如此一来,咱们也就不用大老远地去寻找水源了。”
水乃生命之源,没有水,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就更别说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去收复被北萧攻陷的两座城池了。
“起风了。”
忽而的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篝火,似要和祭台上的少女融为一体。
祭台上的祭师们,随着急促的鼓声,动作也越发急促了起来。
那鼓声传出了沧州,响彻在大漠。
神秘古老,遥远冗长。
他们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充满了雄浑神圣的力量,那鼓声一直传到了很远很远。
忽然,脸上传来一丝冰凉的感觉。
有人抬头,刹那间便是密密麻麻密的雨点从天而降。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上天保佑,天降甘霖,天佑我沧州!”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股清爽的凉意,他们欢呼着,朦胧的雨幕从遥远的天地而来。
可台上的祝祷却并没有结束。
鼓声变幻,斗转直下。
似金戈铁马,充斥了浓郁的杀机。
那祝祷的动作,却变得凌厉沸腾了起来。
祭师们随着中间的姑娘,而不得已变换了祝祷的动作。
巫蛊的力量似在这一刻盈满了整座沧州城。
咚咚的鼓声伴随着雨幕,沉重地落在他们心头。
此刻饶是裴纪,心头也生出了一股胸闷气短的感觉,他抓住了方显的手。
扯着嗓子问:“方将军,都下雨了,祝祷为何还没停。”
别说是裴纪了,方显也是同样的感觉。
“那已经不是祈雨了,那是……”
那是什么?
方显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那不是在祈福。
反而像是某种诅咒。
鼓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皮鼓之上。
似万马奔腾,似杀机涌动。
又似尸山血海,饿殍万里,带着阴冷森然的恐怖感。
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已置身无间炼狱,周遭都是缭绕的鬼魅,无数的鬼手在他身边肆意抓扯,妄图将他拽下深渊。
阴森诡异的鼓声透过雨幕,一直传到了断头崖的位置。
阴冷、恐怖且密集。
他们在断头崖安营扎寨。
外头的雨很大,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地上的黄沙。
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云蝶被掐住了脖颈,死死按在地上,似要将她给活活掐死一样。
“祭司大人,您做什么,我是云蝶,我是云蝶啊!”
云蝶也不知为何祁连铮忽然发了狂,脸上原本已经恢复了的裂痕又出现了。
仿佛他整个人都要碎了一样。
巨大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云蝶根本无法抗拒挣扎。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野兽一样的阴狠。
鼓声再次变幻。
连绵细雨变成了滂沱大雨。
可即便如此,那雨点竟没有丝毫落在祭台之上,她的身上,未曾沾染了丝毫水气。
渐渐地,人们只能看见祭台上的一道道虚影。
那一刻,属于巫蛊的力量得到了彻底的具象化,神秘古老,庞大悠远。
血色混着雨水,一直流淌到了断头崖的地步。
刀光剑影,不过如此罢了。
肢体横飞,血流成河,惨烈的杀戮在雨幕中进行着。
她也许心慈手软过,也许心怀慈悲过。
可当她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形式死在祁连铮的手里,她心里那点儿所剩无几的慈悲,也被彻底消磨殆尽了。
当敌寇攻破城门,屠杀她的子民时,什么慈悲,什么仁善,那都是虚假的定义。
这世上哪有什么仁慈的帝王。
太过于仁慈的君主,注定走不长远。
“疯了,都疯了,当真是疯了!”
轩辕塔塔从未想过,这位从景朝而来的国师,竟会在夜里发疯,对着他的士兵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