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教过你这些?”他不记得自已对沈长宁说过那些话。
谢衍抬眸看她,四目相对,他似乎企图看穿沈长宁那具躯壳之下隐藏着的灵魂。
沈长宁被呛了下,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他还没对自已说那些话呢。
她以前不懂,总觉得谢衍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她都把他打成那样了,怎么他还要教自已去如何去明辨身边的人。
沈长宁垂下眼眸,遮盖了里头的诸多情绪,她认真想了很久,才说:“阿衍,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是真心待你的,也是真心悔过从前对你做过的种种,你可还会恨我?”
恨?
不,他从未恨过沈长宁。
没有沈长宁,就没有如今的谢衍。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沈长宁赐予的。
她语气里带着小心和试探:“我当真是知道自已错了,所以我想对你好,我……我想同你真心托付。”
“更想和你一起……”
“公主!”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衍打断了。
“说够了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冷,眼神里带着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
“和我在一起?”
他神情凉薄,眉宇间尽是嘲讽和冷厉。
“公主莫不是忘了谢某的身份?”
天下谁都能配得上沈长宁,唯他不配。
“谢某有自知之明,若公主只是将谢某当个玩物,谢某倒也乐意陪着公主玩玩儿也就罢了,倘若公主要当真,那才是真的笑话。”
一时间,沈长宁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已,还是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我从未将你当作过玩物……”
“从未?”那冷笑的声音从谢衍的喉咙里发出来,就似一把利剑,猛然插入了她的心脏之中。
又疼又冷。
“自谢某被送进公主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公主的玩物了。”
“若不是,莫非公主是要告诉谢某,在折磨我的过程中,对谢某这个玩物动了真心?”
他的语气很凉薄,眼神更是憎恶怨恨。
沈长宁有那么一瞬,觉得好似自已被打入了地狱。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已太过于急切,想要谢衍站在她的身边,还是谢衍对她的恨,当真如此刻骨。
她极力克制着自已的情绪,桌上的珍馐也失去了味道。
“谢某乏了,还请公主自便。”
他已经下逐客令了。
沈长宁抿唇,大袖里的手在死死握紧。
“既乏了,就安生休息,过两日便是花灯节了,阿衍,我们去看花灯可好?”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掩饰,也无法隐藏那语气里的颤抖和小心。
谢衍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眸光深邃,那双眼眸里只有在她离开后,才会镌刻上如火般浓烈的情绪。
可惜那样的眼神,沈长宁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
人是李嬷嬷亲自送回相国府的。
听闻是戚家姑娘在公主府不慎跌落冬水池,长公主还特意着人去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给她瞧病。
这感染风寒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怎得,戚婉容在被送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说胡话。
正逢相国府门口有一云游路过的老道士。
抬头瞧了瞧相国府的上空,摇头叹息:“妖云笼罩,怕是有妖孽降临皇城。”
但此时谁都没将老道这句话放在心上,只顾着将戚婉容抬进府里。
又听见那李嬷嬷说:“戚家姑娘日后也就不必去公主府学习了,原是触了长公主的忌讳,想要公主府里的东西,这生一场病,也是她应该的。”
相国夫人在知道后,哭的肝肠寸断。
相国府的公子,更是想要提剑冲进公主府,想给自已妹妹一个公道。
却被戚相国给拦住了:“一群蠢材,都是在胡闹!”
戚相国哪儿能不知道,这是沈长宁给他的警告。
自已女儿在公主府犯了忌讳,没死都算是好的了。
即便是身为相国,可他也依旧忌惮沈长宁的锋芒。
“你们是忘了宁国公府的陆小公爷了吗?若是不想要自个儿的命了,那公主府尽管闯了便是!”
戚相国冷哼了声,好歹是混迹于朝堂上的人,从陆南淮被卸官职开始,他就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怕不是那位公主察觉到了什么。
但对于真假公主的事儿,戚相国是不知晓的。
一席话,立马就让原本还冲动的人冷静了下来。
“从今往后,你们也少去公主府走动。”戚相国叹了口气,也不知怎得,他总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欲来之感。
如今太子风头正盛,皇贵妃膝下还有一位皇子,身上战功赫赫,不久后也就要班师回朝了。
还有一位晋王殿下,皇位之争,想来都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太子三番两次拉拢,戚相国都未曾表态,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站队的。
这其中的波涛汹涌,常人是无法以肉眼观之的,夺嫡的凶险程度,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今太子虽然贤能,却无战功在身,外头也有传言,太子沈长安,不过是个花拳绣腿罢了。
但凡身上有了一点儿错处,那储君之位也就坐不住了。
厚重的宫门被打开,尽显尊贵身份的辇车顺着朱红色的宫墙一路驶向碧云轩。
辇车里,沈乐蕴一直低着头,后面的宫人捧着沈长宁赏给她的东西,长长的队伍还是生平头一遭。
但沈乐蕴只有慌乱和惊恐。
“六、六妹妹,已经错过长春宫了……”
“四姐姐,急什么,这还没到碧云轩呢,你既是坐了我的辇车,我自会将你送到家门口的。”
这话落在沈乐蕴的耳朵里,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下天色已经暗沉了,沈乐蕴双手之中尽是冷寒,后背的衣衫也都湿透了。
“那些……那些料子,我都不大喜欢,四妹妹不若拿去长春宫吧。”
沈乐央笑了起来,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可都听见了?四姐姐要将这些东西都赠我,那就都送去长春宫吧,不过我也许久未去过碧云轩了,四姐姐不会不让我去吧?”
沈乐蕴身子一抖,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却本能的不敢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