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死人了?”
“这三天来的第二起了吧。”
吴氏医馆门前闹的动静很快便将路人吸引过来,围着抬着尸体的几人指指点点,言语里对吴氏医馆满是不信任。
“诶,你怎么说话的,前天那一起是周泼皮那人耍无赖,明明自已老娘都死屋子里了,还假惺惺来吴大夫这里来拿药,想敲诈一笔银子。”
“到你嘴里,怎么好像是吴大夫治死了人?”
先前那声音又囫囵的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却小了很多。
“周泼皮那事谁知道怎么回事,办案的是武都头,和吴大夫一向交好,谁知道会不会偏袒?”
“但你看肉铺李家的,昨天他可是背着自已爹跑了大半条街,求着吴大夫治病。”
“你们忘记吴大夫昨天自已怎么说的了?”
“说‘只是惊厥之症,只要些许安神之药抚之,静养几日即可’。”
男人的话让不少昨日知晓此事的人不由惊疑起来:“是,我记得吴大夫是这样说的,还说他有一个新药方,效果更好且价格低廉,连那‘安神定魄汤’价格的一半都不到。”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新药吃死了人?”
“嘶嘶”,围观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谁没个受惊,神虑的毛病,这几日可有不少人抓了这药。
现在……会治死人?
“那周泼皮前日好像也是抓的这药吧?”
质疑声一起,人群便纷纷议论起来,连带着对吴氏医馆的审视都多了起来。
“李季!”一个俏丽泼辣的人儿从医馆里面走出,正是之前跟在吴庸身旁,与洛青萍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敢砸我吴氏医馆的招牌,你想带着你全家一起寻死不成?”
为首之人,拿着钉耙捣下吴氏医馆牌匾的精壮汉子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些许畏惧,余光看向身后披麻戴孝的身影,很快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吴氏医馆好大的威风,治死了我爹,我砸你招牌都算轻的!”
“我李季就一草芥百姓,要不了你吴氏医馆的公道,那就去找官家。”
“吴庸这庸医必须跟我去官衙一趟,让官家治一治这理。”
“让街坊邻居看看,你吴氏医馆卖毒药,害死了人!”
吴双儿冷笑,脸上愤怒不再,平静的模样让李季不由心慌。
“诸位街坊,大家都听到了,这李季一口一句我祖父是庸医,是我祖父医死了人,是我祖父卖毒药。”
“这事,李季不找官家,我吴家也得找!”
吴双儿眼里露出些许悲切,对着掉落的牌匾深鞠一躬。
“这不是为了我吴家,而是为了朝廷给我吴家的恩典,还有七十年前,那些经瘟疫而活,幸得一命的永安县父老一个交代!”
质疑的目光瞬间一清,围观之人无不动容。
七十年前的瘟疫,年纪小的可能只是耳闻,但吴庸行医这么多年,有口皆碑之下,又岂是一件没有定性下来的事可以污他名讳的?
至于年纪大点的,从小在父母耳提面命下长大的人,已经忍不住出声了。
“对,吴家三代行医,当年听我爹娘说,吴大夫祖父,可是天天往死人堆里钻,如果不是吴大夫祖父,我们……哪有现在的永安县?”
“我也不信,吴大夫祖父当初可是有朝廷大官保荐,让他去京城当御医,他都拒绝了,为的就是永安县的父老乡亲!”
“李季,你爹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怎么能怪吴大夫身上?”
“去见官,让官家来!”
……
“好聪明的丫头!”卫瑾琛感慨一句,见身旁洛青萍好似上心,轻咳几声后便回忆着记忆中老人所说的话。
“七十年前,永安县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疫,其内之人,十不存六七。”
“彼时朝廷调遣军队封锁,想……想疫情自散。”卫瑾琛不曾经历过那一次疫病,但或许是信任之人的畏惧,让他身临其境,又或许是自已的病……让他体验到死亡的无力感。
所以他那平静淡然的脸上,有着些动容之色。
“吴庸大夫的祖父吴重,就是在那个时候,请缨进入永安县,行走于病人间,埋首于尸体中,最后研究出麻杏甘石汤,活人十数人,哪怕是现在,杏林之中依旧有其名传。”
“当年朝廷感念其功,便赐下‘吴氏医馆’的牌匾。”
“如今这这丫头将事往吴氏医德方面做引,那便是关乎朝廷颜面的大事,朝廷必定会将此查个一清二楚。”
卫瑾琛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继续道:“这种事,这个李季不应该不知道呀。”
“三天两条人命……”
“看来这李季父亲的死,应该是吴氏医馆得罪了什么人。”
“让其不得不以祖上之名为护。”
洛青萍恍然,她自然知道古代治疫最有效的法子是什么。
将病源封锁,等人死光了,或者活下来的人少许人不受疫情侵害了,这疫情也就自动消失了。
李季在人群的哄乱之下有些心虚,本能的回头朝人群看了眼。
洛青萍一直注意着,立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里,一个穿着土色衣裳,但面白富态的男人对李季给了一个眼色。
“好,见官就见官!”李季突然硬气了起来,狠声道:“让吴重大夫看看,自已的孙子医死了人倒打一耙的样子!”
“对不对得吴重大夫的教导!”
李季说完,人群中穿着土色衣裳的男子立刻出声呼应。
“李季这么硬气,不会是真的吧?”
“之前听其他大夫说,吴氏医馆的安神药效果不明,看来真是这药出了问题!”
“果然,便宜没好东西,我还真以为是吴大夫心善呢!”
安静下的围观之人听到这话,神色不由再次犹豫了下来。
现在什么药治什么病,基本都有定数了,但吴氏医馆前几天突然冒出一新药方,说效果与安神定魄汤相近,甚至更好。
他们相信吴庸的医术和品德,但……但万一老糊涂了呢?
万一是新药方出问题了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上,不水落石出那一天,所有人心里都有一根刺在。
他们齐齐抬头,看向吴氏医馆的门后,那个缓缓走出的蹒跚身影。
“诸位街坊,是非如何自有公论。”吴庸神色有些疲惫,眼中忧虑深藏,一抹痛心涌上心头。
“李季,你爹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就此离去,给……给你父亲好好操办后事,我可以不追究此事。”
李季高仰着的头不知何时已经低下,他不敢面对吴庸。
“吴大夫,你治病用错了药,就要认,只要你承认……我父亲的死,我可以,可以不要吴氏医馆的赔偿。”
“轰”,沉默的人群乍声,如果李季不要赔偿,那他为什么要闹上吴氏医馆?
难道,真的只是想要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