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通见杨锦如此硬气,死也不还手,胸中怒火更炽,却又像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气得须发戟张,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一个硬骨头!你这龟儿子,竟敢找上碧林宫来?
当日做下那等禽兽不如之事,你躲到哪里去了?”
杨锦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深吸一口气,忍着脏腑的剧痛,声音虽虚弱却异常清晰:
“周前辈……晚辈此来,只为见赵蓉一面。赵蓉……她在何处,烦请前辈通报一声,容我……见她一面。”
他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
“还要见蓉儿?” 不提赵蓉还好,这两个字如同火星溅入了滚油,瞬间将周海通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点燃,他双目赤红如血,全身骨节噼啪作响,接着又是重重的一掌,掌风排山倒海般再次朝杨锦而来!
“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古丽娜想也未想,娇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抢到杨锦身前,用自己的背脊护住了杨锦。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
古丽娜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数丈外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口中鲜血喷出。
“古丽娜!” 杨锦发出一声嘶吼!
他顾不得自身伤痛,踉跄着扑到古丽娜身边,颤抖着将她扶起,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和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声音嘶哑道:“你……你为何如此!”
周海通这含恨一掌击出,见打中的竟是那无辜的西域女子,也微微一愣。
待看到杨锦抱着古丽娜真情流露的样子,他心中的杀意稍稍一滞,但又想到赵蓉遭遇的痛惜,又被对杨锦的滔天恨意所淹没。
他死死盯着杨锦,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冰冷刺骨:“你……你此刻找蓉儿,究竟意欲何为?”
杨锦缓缓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落寞与痛楚,他望着周海通,一字一句道:
“我来……看看她是否安好。也把……残害她的罪魁祸首……带了回来。”
他的目光,越过周海通,落在了院外被看守着的田克平身上。
“罪魁祸首?哈!” 周海通怒极反笑,戟指杨锦,“休想狡辩,花言巧语!当日客栈之中,除了你这衣冠禽兽,还能有谁?
不是你玷污了蓉儿,逼得她……逼得她……”
他说不下去,眼中己有泪光闪动,那是视如己出的孩子被毁的锥心之痛!
杨锦艰难地摇了摇头,语气落寞地说道:“玷污赵姑娘清白的,不是我!是田克平!”
“田克平?” 周海通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斥道,“休想嫁祸!田都使他……” 然而,“田”字出口的瞬间,他猛地顿住,他记得赵蓉出事那天,田克平骑马离开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手下…李桐!
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杨锦,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灵魂刺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和惊惶:“你……你……有何证据?!”
此刻,周海通内心己然认同,只是他不敢相信。
杨锦心情落寞,随即将当日赵蓉在客栈中被下合欢散,以及自己如何被引出去,后来又如何遇到被田克平手下追杀、侥幸逃生的李桐,以及李桐全家惨遭灭口的血案……从头至尾,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周前辈,” 杨锦看着一脸震惊的周海通,接着说道:“碧林宫内想必也能查到蛛丝马迹,此事稍加查证,便知真伪,晚辈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千刀万剐!”
周海通听完,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他死死盯着杨锦看了半晌,又猛地转头望向院外疯疯癫癫的田克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疑,有愤怒,更有一种被人玩弄的彻骨寒意!
“你二人……待在此处,一步也不许离开!” 周海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冰冷。
他不再看杨锦和古丽娜,猛地转身,如同狂风般冲出厢院,脚步沉重而急促,带着冲天的怒火和必须立刻求证的急切!
他要去查,立刻去查!查田克平的手下,查那该死的李桐,查所有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迹!
厢院内,只剩下杨锦和重伤昏迷的古丽娜。
杨锦小心翼翼地将古丽娜抱到厢房内的床榻上,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想起她方才舍身相救的决绝,心中涌起无限酸楚与愧疚。
待古丽娜的气息稍稍平稳一些,杨锦坐在床边,看着这个一路同行、谜一般的西域女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诚恳:“古小姐……此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请你如实告诉我,你为何一定要来这碧林宫?” 他一路行来,早己察觉古丽娜心事重重。
古丽娜看着杨锦关切而坦诚的目光,又感受到这碧林宫森严如铁桶般的戒备,心中明白,事己至此,若再隐瞒,自己孤身一人绝无可能达成目的。
一路行来,她对杨锦的猜忌早己在患难与共中化为信任,乃至此刻的依赖。
她咳了两声,眼中泛起一层水雾,终于决定吐露深藏心底的秘密:
“杨大哥……我……我说……” 她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带着遥远的悲伤,“大……大概七八年前……我阿爸,还有我叔父……他们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块黑色的玉……”
她喘息片刻, “阿爸和叔父……对着它琢磨了……很多很多年……废寝忘食……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它的奥秘……”
“我……我偶然听到他们说……” 古丽娜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恐惧,
“他们说……只要能解开这黑玉的秘密……就能得到堆积如山的……黄金宝石。”
“可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几个月前,我阿爸……他突然死了,死在了离开寨子的路上,死得不明不白。
紧接着叔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拿出那块黑玉……交给我阿妈……让她藏好,万一他出事……这玉或许能……能保命……”
“后来叔父他……他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泪水从古丽娜的眼角滑落,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寨子里突然起了……冲天大火,好多、好多人的家都没了!”古丽娜哭了半天,才接着说道:
“再后来……”
她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与刻骨的恨意,
“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只要我们把黑玉送到青州府指定地点,他们就放了我叔父……”
“我们信了……阿妈让我带着玉来换人……” 古丽娜的声音充满了悔恨与愤怒,
“没想到……一路死了好多人,客栈那里根本就是个陷阱!
那些人……是碧林宫的人!他们要的就是黑玉,要杀人……灭口!”
她死死抓住杨锦的衣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知道……我叔父一定就被关在这碧林宫的某个地方!
杨大哥……我要找到他,我要带他回家!” 话语中的悲愤与执着,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