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渗骨的阴寒与绝望几乎凝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众人心绪翻腾、为白宗元身份震撼之际,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鸡鸣声,如同锐利的金针,穿透了厚重的石壁,钻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天,快亮了!
这声鸡鸣如同一枚铜钟,瞬间将所有人从震惊与悲怩中惊醒。
杨锦心头一震,一股浓浓的担忧自眉头升起。
天光破晓,守卫换班在即,届时地牢内外盘查,他们这群伤痕累累、形同鬼魅的囚徒,如何能逃得掉?
行踪一旦暴露,在这守卫森严如铁桶的碧林宫核心重地,唯有死路一条!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牢房内一张张枯槁、麻木或带着一丝希冀的脸庞。
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半分犹豫——开弓没有回头箭,唯有一搏,方有渺茫生机!
“诸位前辈!”杨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寂静的地牢中回荡,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天将破晓,守卫将至!
我等困守于此,无异于坐以待毙!
碧林宫虽如龙潭虎穴,防守严密,但生机只在死中求。
单凭杨某一人,力有不逮,唯有仰仗诸位前辈同心协力,杀出一条血路,或可争得一线天光!”
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这些被岁月和酷刑磨去了棱角的汉子们,眼中先是燃起一丝火苗,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和现实的残酷所淹没。
他们太清楚碧林宫的实力了,更清楚自己这副残破之躯的状况——镣铐加身,伤痕累累,内力枯竭,别说战斗,便是走快几步都喘不上气。
逃?谈何容易!
不过是换个地方被屠戮罢了。
绝望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哼!”一声沙哑却带着冲天豪气的冷哼打破了沉寂。
正是那独眼的陈雄,他拖着沉重的脚镣,挣扎着站首了佝偻的身躯,仅剩的那只独眼,如同黑夜中的孤狼,闪烁着坚定不屈的光芒,缓缓扫过一张张犹豫的脸。
“都听好了!”陈雄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字字如刀,敲在众人心上,
“眼下就两条路:要么,跟着这我这娃娃冲出去!
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但死也死得痛快,像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儿!
要么,就继续窝在这不见天日的耗子洞里,等着被那些狗娘养的敲断骨头、拔光牙齿,像蛆虫一样烂死在这粪坑里。
我鬼见愁陈雄,在这鬼地方熬了快五年!
五年啊!
老子受够了!
今日,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跟我这孙儿闯上一闯。
是汉子的,就跟老子一起上!
是孬种的,就留下等死!”
这番掷地有声、充满血性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陈雄那破釜沉舟、宁死不屈的狂傲之气,点燃了众人心底深处几乎熄灭的火焰。
“哈哈哈……好!
好一个狂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小子!
竟想从这铜墙铁壁的碧林宫救人出去?”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带着铁锈摩擦般的声音响起,正是被锁在石柱上的白宗元。
他竟也挣扎着,试图向前挪动。
沉重的铁架深嵌皮肉,随着他的动作,背后铁钩撕裂伤处,新鲜的血迹瞬间染红了褴褛的衣衫。
但他脸上却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痛苦与快意的笑容,
“不过……这性子,老子喜欢!
算我一个!十二年了……这口鸟气,憋得太久!”
白宗元,这位昔日威震江湖的莲花岛护法,哪怕身陷囹圄十二年,受尽酷刑,其骨子里的傲气与血性,竟丝毫未减!
他这一开口,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他娘的!拼了!”
“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个痛快!”
“干了!老子也受够了!”
被压抑了太久的血性,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那些原本眼神麻木的汉子,此刻眼中重新燃起凶光,挣扎着站起,拖着沉重的镣铐,发出哗啦的声响,汇成一股决绝的气势。
他们或许力衰,或许伤残,但此刻,求生的意志和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然而,在角落那间牢房里,那位穿着破旧白衣、一首低头祈祷的古丽娜伯父,却仿佛置身事外,对周遭的激昂充耳不闻,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杨锦快步走到他的牢门前,隔着铁栏,沉声道:
“前辈!您可识得古丽娜?一位从沙漠古寨里出来的姑娘?”
老者枯槁的身躯猛地一颤,显然这句话打动了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风霜却依稀带着一丝红润的脸,疑惑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杨锦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她就在青州府,日夜盼望着能接您回家!”
“家……丽娜……”老者嘴唇哆嗦着,干涸的眼眶竟有些,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绝望淹没。
他抬起枯瘦的手臂,晃了晃手腕上那副比他手臂还粗的精钢镣铐,发出沉重的闷响,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而嘲讽的弧度:
“哼……回家?就凭……就凭我们这副模样?连走路都费劲,外面是铜墙铁壁,虎狼环伺……你这娃娃,当真是异想天开,
痴人说梦!”
他指着外面被铁链束缚的白宗元等人,
“看看他们!拖着这些累赘,如何冲得出去?
不过是……多添几具尸体罢了!”
老者的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刚刚燃起的斗志又动摇了几分。
现实的残酷,血淋淋地摆在眼前。牢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镣铐的轻响。
杨锦知道,时间不等人。
他不再多言,眼神锐利坚定,低喝一声:
“诸位稍待!我去取钥匙,再寻兵刃!”
他身形一晃,施展绝顶轻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向地牢入口。
守卫门口的两个卫士,正抱着长矛,倚在冰冷的石壁上打盹。
杨锦屏息凝神,将气息收敛至若有若无,足尖在湿滑的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己如一片落叶般飘起,无声无息地落在入口上方的石梁阴影之中。
其中一个守卫似乎感觉到一丝微风拂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西顾,却只见一片昏黄摇曳的火光,什么也没发现,嘟囔两句,又歪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