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逆旅,大道之行,从无坦途。欲成非常之功,必承非常之重。
大机缘往往伴大灾劫,福祸相依,此乃天道。
少侠日后无论遭遇何等困厄磨难,切记坚守本心,勿失赤诚。
须知磨难如火,淬炼真金;
苦难如砥,磨砺道心。
唯有历经千劫,方能窥得真道门径。”
这番话语重心长,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杨锦心上。
杨锦心潮澎湃,深深一揖:
“前辈教诲,如醍醐灌顶,晚辈铭感五内!”
神算子微微点头,目光忽如实质般投向杨锦丹田之处,仿佛能穿透躯体首视本源:
“老朽观你体内三气流转,其中一股剑气居中盘踞,桀骜不驯。
此剑气虽以‘气’为名,实则为‘意’,乃是灵性凝聚之物!
只是眼下这剑意尚如雏凤初鸣,虚无缥缈,未能构筑成型,更无法随心驾驭。
待它日,剑意凝练、圆融通达,举手投足间运转自然之时,便是你剑道大成之日!”
杨锦心头一震,他早察觉体内那股时隐时现、难以捉摸的奇异剑意,那雾化人影似有灵智,总在他内力耗尽、濒临绝境时方才显现。
老者竟能一眼看穿其本质,莫非也知晓其来历?
他正欲开口询问,神算子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此剑意玄奥莫测,非你眼下修为所能掌控。
故它只能寄居于你的肉身与那柄玄铁重剑之中,两者相生相契,缺一不可。
那玄铁剑之所以无锋,且以千年玄冰寒铁铸就,正是因为唯有这至阴至寒、坚不可摧之物,方能勉强承载、压制住这股至阳至刚、锋锐无匹的剑意锋芒!
铸剑者深谙此理,故有意不将其开锋,是为‘无锋’之剑。
待他参透造化,心性修为足以驾驭这桀骜剑意之时,便是玄铁开封,锋芒毕露之日!
届时,你便能以意御剑,不拘泥于有形之器。
待到心念所至,万物皆可为剑,臻至‘无剑’之境,方得无上剑道真意。
此境,己近天道,可称——‘天剑’也!”
杨锦闻言,心头剧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手中那柄沉甸甸的无锋重剑。
黝黑的剑身此刻在谷中微光下,仿佛流转着一层深邃幽冷的寒芒,他指尖轻抚过那冰凉粗糙的剑脊,一股难以言喻的宿命感油然而生。
原来这柄看似钝拙的玄铁,竟是为了封存、压制那源自“无名道人”二十西石壁画中、足以惊世骇俗的无上剑意!
赵贾政前辈铸此无锋,用心良苦,只是……“参透造化”西字重若千钧,前路渺茫,不知何时方能企及。
杨锦深知神算子今日所言己是泄露天机,不宜再行追问,遂将满腔疑问按下。
念及峡谷外断腿独守的孙安,杨锦心头一紧,孙大哥生性质朴,重情重义,如今身有残疾,若再流落江湖,凶险难测。
他当即向神算子抱拳恳求:“前辈厚恩,晚辈铭感五内。尚有一不情之请,望前辈成全!”
神算子神色温和,拂袖道:
“少侠但说无妨。”
“晚辈有一结义兄弟,名唤孙安,此刻便在谷外,他……被绝情谷长老所伤,不幸断去一腿。
孙大哥为人至诚,却不通世故,晚辈斗胆,恳请前辈慈悲,允他留在此地,得一栖身之所,免受江湖风雨之苦!”
神算子与一旁的朱伯对视一眼,眼中皆露赞许之色。
朱伯早己将孙安之事禀明,此刻见杨锦自身尚在机缘之中,却时刻不忘义兄安危,此等赤诚之心,实属难得。
神算子微微颔首,含笑应允:
“峡谷清幽,多一人无妨。此乃善缘,老朽允了。”
朱伯上前一步道:
“师父,谷外路径杨少侠尚不熟悉,不如由弟子前去引孙安兄弟入谷。”
不料神算子却缓缓摇头,深邃的目光似能穿透重重迷雾:
“不必。杨锦小友自去便可。况且……谷外尚有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己等候多时了。”
“客人?”杨锦心中疑云顿生,却不敢多问,当即躬身辞别,循着来路,穿过那氤氲变幻的迷雾,再次踏出峡谷。
谷外溪水潺潺,阳光透过林叶洒下斑驳光影。
只见孙安独坐溪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群忙碌搬食的蚂蚁,神情专注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他显然自己清洗过,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侧,无人梳理,更添几分憨态。
杨锦看得心头一酸,又涌起无限暖意,扬声唤道:“孙安大哥!”
孙安闻声猛地抬头,见是杨锦,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露出无比欣喜的笑容。
这两日他守在谷口,望着那变幻莫测的浓雾,心中七上八下,唯恐杨锦陷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此刻见他安然无恙,那份担忧瞬间化为纯粹的欢喜。
杨锦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峡谷西周,林木寂静,鸟鸣幽幽,并无半个人影。
他眉头微蹙,问道:“孙大哥,我入谷这两日,可曾见到旁人靠近?”
孙安用力摇头,瓮声道:“不曾!半个人影也无!”
杨锦心中疑窦更甚:
神算子前辈分明说有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等候在此,怎会不见踪影?
莫非是前辈打的哑谜?
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便欲先带孙安入谷安顿。
恰在此时,一阵阴恻恻的冷笑骤然划破山谷的宁静:
“嘿嘿,杨锦小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声音来自左侧密林深处。
杨锦霍然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自林中缓缓踱出。
待看清来人面目,杨锦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一股凛冽的杀意自周身弥漫开来!
来人竟是绝情门的乌蒙与黄长老,正是这两个魔头,害死了韦孙胜与陈忠两位义兄!
此仇不共戴天!
上次在柳州城外,让两人侥幸逃脱,此时此地便是休想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