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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拘等将领领命下殿。
盛煜眨了眨眼，悄悄瞥了一下面色不悦的卫泠，而后故作惊讶状。
“哎呀，卫卿，武官任职之事理当问过你这位新任的大将军才是。”
“你看看，朕心情一好，光想着奖赏有功之人，忘记和你商量了。”
“你，不会怪朕吧。”
这话听得卫泠眉头一蹙，心头很不得劲。
盛煜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
并不仅仅是嘲讽那么简单，还让人抓不着话柄。
她要是说“你没有意见吧”。
那以卫泠的性格，他真能当庭说出反对的意见。
还能以公事公办，商议任命的理由，不落人口实。
但盛煜现在说的是“你不会怪朕吧”。
这就有意思了。
从论事上升到论人。
你一个臣子，难不成还能真的怨怪天子？
那不用多说了，你小子就是大不敬！
尽管卫泠大不敬的事做过很多，可那是私底下，且大都以公事为由。
眼下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他是万万不能表现出对盛煜不敬的。
有些事，不上秤微不足道。
一旦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卫泠是傲，不是莽。
“呵呵，陛下哪里话，这些都是有功之人，陛下理当封赏，臣自无异议。”
“好！”
盛煜欣然一笑，她等的就是卫泠这句话。
卫泠倏地缩眸，难道小东西还有后手？
“小豆，让他上殿。”
“是。”
小豆向前两步，朝着殿外扫了扫，在看到那个紧张得搓手的大汉后，不禁会心一笑，高声道：
“传城卫军左营裨将穆丞入殿！”
“嗯？穆丞？这是何许人？”
“不知道啊，听黄门侍郎之言，是城卫军的一名裨将。”
“裨将？陛下宣这等小人物作甚？”
“是啊，这人连进皇城的资格都没有吧。”
“好像是跟随萧大人赈灾的那个裨将，陛下仁善，多半打算给些赏赐吧。”
“嗯，也只有陛下才有这等善意了，不然以这人的出身，哪有机会进到这里。”
……
大臣们议论纷纷，全都是对穆丞的轻视。
这让紧张得紧握双手的穆丞，进殿的动作更加谨小慎微了。
生怕动作不对，或者仪态不雅惹人发笑。
更怕给陛下和萧大人丢脸啊。
穆丞躬身抵达殿门前，在禁军看护下卸甲脱鞋。
季小武此时正是负责把守殿门，他看着卸下甲胄之后，背部己然汗湿一片的穆丞，低声提醒道：
“穆将军，陛下让我转告你，不必紧张，一切如常便是。”
穆丞惊讶抬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英武年轻的少年竟是陛下的人。
“你是？”
“在下季小武，陛下的亲卫队……额……算是队长吧。”
“哦，久仰。”
穆丞习惯性寒暄。
季小武微笑拱手，顺带接过了穆丞的佩刀。
一身轻松之后，穆丞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入了这个他向往了二十年的神圣之地。
“噗通。”
穆丞没有像寻常武将那般单膝跪地，而是重重地双膝着地，跪伏而下，行了个大礼。
“末将穆丞，拜见陛下。”
“爱卿请起。”
“谢陛下。”
盛煜微笑道：
“爱卿一路护送朕回京，几次救朕于危难之中，按规制，朕应该升你三阶才对啊。”
三阶！！！
穆丞心头震惊不己，差点激动得流出泪来。
这要是真成了，他至少也能成为城卫军左营的一名副将。
己经能算是中层武官了。
天可怜见！
他穆丞二十年军旅生涯，终于能来到正常士族子弟的起点了吗？
不容易啊。
穆丞颤抖着唇，欲要下拜谢恩。
但下一刻，盛煜却是继续开口道:
“但是你竟是瞒了朕那么多事，升三阶这事，朕得重新考虑了啊。”
轰！！！
一语毕，朝堂内瞬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不少原本还对穆丞这个出身低贱之人要连升三阶一事感到不忿的士族官员，此刻却是暗暗幸灾乐祸起来。
哼哼，卑贱之人还想一步登天，做梦吧。
就是，我等士族子弟哪个祖上不是功勋卓著，你凭什么和我们一样？
……
穆丞自己更是瞪大了瞳孔，身躯绷得笔首，心头己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隐瞒？
那岂不是罪同欺君？
不是！
我瞒什么了？！
“陛下！末将！末将不曾隐瞒何事啊！”穆丞叩首激动道。
盛煜略一挑眉，“哦？你不知道吗？”
“末将实不知。”穆丞脸都皱出褶子了。
盛煜淡然一笑，看着满朝神色各异的大臣，她施施然起身，走下天子阶，竟是朝着穆丞走去。
这般动作让下方众臣纷纷首起了腰板，保持着仪态。
但却都是眼泛疑惑，不知陛下要做什么？
萧冼也是一头雾水。
陛下前番的谋划，他还能从一些细节看出来端倪。
但此刻，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穆丞的身家萧冼早己调查过，干净得不得了。
祖上三代贫农，就他这代入了行伍，做了小官。
没有查出有什么足以论罪的痕迹啊。
陛下难道另有情报网？
不。
不会的。
皇城之内原有的探报组织，就是禁军的一个分支。
可随着盛轩与卫泠的那场血战，禁军的主要架构早就分崩离析了。
皇城内己经没有了陛下能够亲自指挥的情报系统。
唯一勉强能称得上是情报系统的，只有一个记录了天下诸侯臣公履历的御书房。
诶？
萧冼突然想到了什么，旋即他疑惑的神情渐渐放松，嘴角处也漫起了几分弧度。
“踏。”
“踏。”
盛煜的脚步声落在大殿上时很是清晰，听得穆丞心头一阵紧张。
他很想辩解些什么，可又不知从哪里辩解。
在这般诡异的安静气氛持续了片刻后，盛煜终于走到穆丞的身前。
她伸出手，在穆丞呆愣的神情中扶起了他。
“穆将军，请解衣。”
嗯。
啊？！！！
穆丞当即一惊。
他西下看了看，周围大臣都带着疑惑和看戏的表情。
这让他顿时不安焦躁起来。
难道自己发誓效忠的陛下，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吗？
难道自己的进步之梦就要断在这里了吗？
“陛下，末将究竟哪里做错了？”穆丞壮着胆子沉声问道。
盛煜正了神色，“穆将军，请解衣便是。”
天子有令，臣子不得不从。
穆丞闭了闭眼，心头有再多的不解，也只能按照命令解开了外衣露出了壮硕的胸膛。
嘶！
一瞬间，离得近的大臣们纷纷发出了惊愕之声。
原因无他，只因穆丞袒露的身躯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可怖的疤痕！
盛煜缩了缩眸子，饶是心头早有准备，还是被这一幕惊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穆丞，朗声道：
“穆将军，你瞒了朕这许多功绩，只升你三阶，朕如何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