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丽影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青年东方彻微微皱眉,“我解释过了,当时情况紧急,我的言辞当不得真。”
“那我可不管。”收起双翼的天使丽影快步上前,很是自然地揽住了东方彻的臂弯,“堂堂男子汉,敢做不敢当?”
“丽影小姐,请不要偷换概念。”东方彻尝试甩开这位黑发天使,没想到对方的臂力大得有些惊人,“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丽影有些不讲道理地打断了东方彻的话语,“很奇怪吧,明明你们人类联邦的内阁压根就没有决斗仲裁者这个官职,但那个他真实到让我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出于对女士的尊重,东方彻还是选择了用心倾听。
这个故事的开场很是老套,人类联邦的决斗仲裁者和天使文明的高阶天使不打不相识,在一场决斗中建立了若有若无羁绊——
从那天起,训练场的云层里总悬着一抹银白之光。这位决斗仲裁者晨练时,一个天使会坐在指挥塔的顶端抛玩着她的烈焰之剑;他在食堂啃特制的压缩食物,凭空出现的托盘里会躺着几个撒满了糖粉的奇怪能量块;甚至在某次高强度的决斗后,他的护具破损处也会被人用相同的材料仔细补好,内侧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人联文字:“注意安全,小家伙。”
“天使小姐,你活了一万岁,我才两百岁,我们不合适。”
“我请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如果你是出于好奇,我可以把不涉密的暗信息全部开放给你,只要你答应我,看完了就走。”
“请不要耽误我的工作,我要去前线了,现在没空陪你玩过家家!”
“我说,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啊,我改可以吗?”
这位天使开始学着喝联邦便利店的廉价速溶咖啡,在他进行战斗训练时笨拙地用老式水壶给旁边的梧桐树浇水,甚至研究起了菜谱,用握剑的手拿起了锅碗瓢盆。这个斩杀敌人无数、战斗了万年的天使,会在看见他流血时慌乱,会把他随口说的“想看三星系统的日落”记在暗位面的备忘录里。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夜,在临时指挥中心加班到凌晨的决斗仲裁者,推开门就看见了蹲在台阶上的天使。她全身在酸雨中湿透,洁白的翅膀收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无比。不过,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分毫未湿的保温桶,里面是她用恒星能量保温的姜汤。
“抱歉啊,我现在很不优雅,对吧——我的能量控制精度太差了,汤和我自己,只能顾及到一个。”
“我不需要这个——以我的身体素质,哪怕淋上一整天,也不可能畏寒,更不可能感冒。”
“我知道呀,可是,万一呢?”
“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决斗仲裁者此言一出,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自己所在的房屋被卫队层层保护,房屋周围是刻意留出的一片空地,哪来的避雨之处。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黑发天使笑了,她的俏脸上满是晶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那些可以躲雨的地方太远了,可我想第一时间把它送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一步?”决斗仲裁者轻叹一声,身上的金鹰勋章随之晃动。
“他们都说。。。年龄是一道鸿沟。”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瑟缩,“可对我们天使来说,时间不是奢侈品,它只是在无休止的战斗中流逝的寻常之物。所以,我愿意把往后的每一秒,都统一成你们人类联邦的步调,陪你慢慢地一起度过。”
“那。。。明天陪我去吃巷尾的馄饨摊?我请客。”决斗仲裁者接过了天使手中的保温桶,“谢谢你,我会趁热喝的。”
“好!”这位天使的美目瞬间亮起来,瞳孔中像是倒映了璀璨的星河一般。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双翼在雨幕里猛然展开,带起的气流让他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第二天,在小巷中坐了一天的决斗仲裁者看着灿烂的繁星,再次点亮已经看过了无数次的通讯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位天使的消息还停留在“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等我回来,我要吃双份的馄饨”。
往后的日子古井无波,决斗仲裁者的生活也重新回归了“训练场——办公室——休息室”的三点一线。偶尔,决斗仲裁者发誓只是偶尔,他也会想到那位美丽的黑发天使。
再次遇见,他还是那个他,她却只剩下了一个承载思念与不甘的记忆硬盘。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就私自向你们的大元帅阁下递交了一份申请。”
“一万岁也好,两百岁也罢,我见过无数文明兴衰,却第一次看见有人为了内心的正义,选择用身体挡住子弹。”
“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我很抱歉,在你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早该出现的——”
“请不要再责怪你自己了,她的死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吧,如果能早一点保护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场决斗,是你赢了。不,其实你早就赢了,知道吗?”
决斗仲裁者无言地看着逐渐透明的全息影像,喉咙里像堵着烧红的铁块。他想说,其实那天晚上就想告诉她,他不在乎她活了一万年还是十万年,为此他甚至偷偷查阅了天使的婚俗;他还想告诉她,馄饨店老板说要给他们留个靠窗的位置。
可是,全息影像中伤痕累累的那个她终究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她的美目已经开始了涣散。面对那些恶魔的折磨,她没有呼喊,没有求救,只是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对不起,我失约了,不能陪你看三星系统的落日了。”
身为人类联邦的灵能天选者、内阁成员、十级舰队司令的决斗仲裁者终究没能说出那句“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