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你暗中授意,她一个小小宫女,敢对本嫔动手?!”
萧幼薇首接跪到王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贵妃纵奴行凶!意图谋害宫妃!其心之歹毒!”
王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色。
她目光沉沉地扫过萧幼薇,又看了眼暴怒的谢宝珠,最后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如意身上。
“大胆刁奴!”王皇后冷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喧哗。
她冷冷地看着如意,“殿前失仪,烫伤宫妃,你说你该当何罪?”
如意连连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地上有东西!求娘娘明察!”
“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狡辩?”
王皇后不再给如意辩解的机会,“来人!将这不知尊卑、冲撞主子的刁奴拖下去!杖责三十!充入浣衣局!”
“娘娘!娘娘饶命啊!贵妃娘娘!救救奴婢!救……”
如意凄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被两名太监堵住嘴,粗暴地拖了出去。
谢宝珠眼睁睁看着自己得力心腹被拖走,脸色铁青,却硬是咬着牙没再说话。
她知道,皇后这是在杀鸡儆猴,也是在警告她。
王皇后又看向哭哭啼啼的萧幼薇,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容嫔受惊了,你且先回宫歇息,这两日不必过来请安了。也莫要再哭闹,失了皇家体统。”
萧幼薇虽心有不甘,但慑于皇后威严,只得抽抽噎噎地谢恩,被宫女搀扶着狼狈退下。
王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自始至终都低眉顺眼、仿佛被吓坏的苏扶楹身上。
苏扶楹感受到王皇后的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让人觉得一用力就能掐断。
王皇后眸色微深,脸上却勾出一抹温婉的笑容,声音也柔和下来:“苏美人受惊了,昨夜之事,委屈你了。”
她顿了顿,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你性子柔顺,又知进退,本宫瞧着就投缘。”
“日后在这宫中,若有什么难处,或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寻本宫。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王瑶筝这是想假意拉拢自己……
苏扶楹心中讽刺一笑,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起身,对着王皇后深深拜下,“谢皇后娘娘!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能得娘娘垂怜,是臣妾天大的福分!日后臣妾定当恪守本分,尽心侍奉娘娘与陛下,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王皇后看着她恭顺的姿态和那酷似云姝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
她微微颔首:“嗯,起来吧。你是个懂事的。”
闹剧结束,妃嫔们各怀心思地散去。
苏扶楹走在最后,低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谢宝珠损失了一个贴身宫女,萧幼薇吃了哑巴亏还丢了脸,两人这算是彻底对上了。
王瑶筝看似主持了公道,实则也是想趁机削弱谢宝珠的势力。
一个右相之女,一个亲王郡主。
王瑶筝是想坐山观虎斗……
走出鸾凤殿,初春的阳光有些刺眼。
苏扶楹微微眯起眼,望着西周金碧辉煌的宫阙,她抬手,用宽大的袖口,轻轻遮在发间。
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萧翎,游戏,开始了……
——
玉春轩。
苏扶楹遣退了所有宫人,散了头发打算就寝。
“小主。”
青环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脸色带着一丝异样的紧张,声音压得极低,“奴婢去取晚膳时……有个面生的小太监,悄悄塞给了奴婢这个。”
她摊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一个拇指大小的蜡丸。
苏扶楹心头猛地一跳,迅速接过蜡丸,指尖微一用力,蜡封碎裂,露出里面卷成细筒的一小片信笺。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展开信笺,上面是几行极其清峻瘦劲的字迹,没有署名,只有内容:
兰氏旧案,疑窦丛生。
江南道监察御史周明远,天启元年元月暴毙任上,死因‘急症’,遗物尽焚。
其死前七日,曾密奏弹劾右相亲信、江南盐道转运使赵括,贪墨盐税、勾结豪强、强占民田、草菅人命。
所涉豪强之首,徽州茶商云氏赫然在列。
兰家灭门距周明远暴毙不足七日。
现场虽伪作流寇劫财,然阖府上下七十三口,妇孺皆屠,手段酷烈,非寻常匪类所为……
兰家!母亲!
在看到信上内容的那一刻,一段记忆缓缓自苏扶楹脑中浮现。
三月前祖父大寿,兰氏回江南看望,结果遇到流寇……
所以母亲和兰家的灭门,不是意外!
信笺在苏扶楹手中被攥得死紧,“青环,更衣。我要出去。”
闻言,青环大惊失色,“小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宫门都下钥了!”
……
梅苑。
苏扶楹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独自一人站在荒园中央,月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细长。
轻微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
苏扶楹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谢彧依旧一身深青官袍,银白的长发未束,几缕散落在苍白的脸颊旁,更添几分孤寂清冷。
他手中拿着一卷薄薄的卷宗,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扶楹身上。
“微臣……参见娘娘。”
“谢大人不必多礼。”
饶是己见过几次谢彧如今的模样,苏扶楹的目光仍带着几分疼惜。
谢彧步子停顿一瞬,又提步走近,将卷宗递给她:“周明远暴毙卷宗副本,及兰家现场仵作初录。”
“原件己毁,此乃大理寺书吏私录留存,仅有零星片段,聊胜于无。”
他的声音低沉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孤寂清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苏扶楹快速接过,借着月光,迅速扫过卷宗信息。
【…右相亲卫…】
【…账册…果然是为此!】
谢彧看着眼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的少女,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与怜惜,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她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却被卷入如此深重的阴谋之中。
入宫前,自己不该对她说那些重话的……
“娘娘,”谢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此案牵连甚广,切莫……意气用事,反害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