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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想不起
“你心里肯定有事，瞒不过我。”
墨微辰将脸凑到装着冷元子的碗边，自下而上地看着珍珍红透的眼眶：“我刚才说什么惹你哭了？...是看灯会？是回泰山？哦，对，你该回墨家堡的。”
她自己是个被夫家厌弃，想要回娘家的女人，珍珍可不是。
墨微辰顿时开朗起来：“哎呀，是我说错了，那咱们就回墨家堡，好不好？”
可她的话，并未令姚凌珍高兴起来。
有哪儿不对。
珍珍的性子虽静，却是坚毅，并不轻易哭泣。如果不是说错了话惹珍珍伤心，那必定是...
墨微辰忽而福至心灵，扳起姚凌珍的脸：“泰山派，怎么了？”
她的话像重锤击中了姚凌珍，眼前的闺中密友突然涌出大滴的泪水，抽噎着道：“泰山...回不去了。”
墨微辰眼前莫名闪过恶虎堂崔九的脸，让她觉得不详。她努力挥去心中泛起的一股奇怪的感觉，扶着珍珍的肩膀，柔声道：“泰山派发生什么事了？”
珍珍却不说话。
墨微辰垂目细想，换了更柔和的语调，接着问道：“阿宝呢？珍珍，阿宝怎么没跟着你？我记得阿宝从小与你形影不离，还说要是你嫁给三哥，他就跟到我们家来...到底，怎么了？”
“阿宝”两个字似乎彻底打痛了姚凌珍。她突然一把搂上来，手指紧紧地拽着墨微辰背上的衣衫，将本该响彻天际的哭声，硬生生埋进肩窝里。
连哭泣都忍者憋着，这样的珍珍叫人心疼。
墨微辰温柔地回揽住姚凌珍，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场宣泄如雨落下，下个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息，姚凌珍终于抬起头来。
“娇龙儿，你还记得阿宝的，对么？”
“自然。”
“那么，你回忆一番，最后一次见着阿宝，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墨微辰微蹙起眉，细想阿宝的模样。
姚凌宝是珍珍的同胞弟弟，和珍珍一般有张圆嘟嘟的脸蛋，虽是男孩，却因为性格懦弱，不受泰山派掌门的喜欢。从小，姚凌宝就喜欢跟在珍珍的身后，她满眼只看到珍珍，要想起姚凌宝的模样，倒真有些困难。
墨微辰有些不好意思：“珍珍，我想不起。”
“想不起？”
对珍珍，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墨微辰当即坦白道：“其实我因为一些事，失去了部分记忆。我脑海中有许多事情都是模糊的，记忆像一件破衣服，打满了补丁...”
“所以，你是真记不得了。”姚凌珍抹去眼泪，定定看着她。
“那我当然还记得你咯。”墨微辰微微一笑，“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会把你记得牢牢的。”
姚凌珍动了动嘴角，却没能形成一个笑容。她望着墨微辰全然茫然的脸，巨大的寒意比屋外的冰雪更甚地攫住了她。
娇龙儿哪里是忘记了。
明明是整段血肉模糊的年月被生生剜走了！
姚凌珍猛地松开手，抓起那碗冷元子，狠狠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冰得牙关打战，甜腻混着冰渣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吐不出，像极了哽在胸口的那团闷气。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声音，打起精神道：“娇龙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我一人被困在龙亭吗？阿宝不见了，我是出来寻阿宝的。追着线索一路找寻，不想竟然落到了朝廷的狗官手里。”
墨微辰上前捉住了她的手：“他们为何捉你？”
为了九齿金轮。
但姚凌珍只是笑了笑：“你已将我救了出来，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赶紧...”
赶紧离开汴州。
娇龙儿在救她的时候，向那个带着狗的女人报了名号，想来过不了多久，墨家长女在汴州的消息就会传出去。那些为了争夺九齿金轮的丧心病狂之辈，很快便要闻着味儿寻上来。
“娇龙儿...”“重要的是找到阿宝。”
闺蜜两人同时开口，墨微辰的声音比虚弱的珍珍更加坚定。
“对，重要的是找到阿宝。”姚凌珍顺着墨微辰的话，将计划拉得更远，“我得到线索，阿宝已经离开了汴州。我们最好尽快启程。”
墨微辰面露犹豫：“可你的身体...”
“我不要紧。”姚凌珍嘶哑的声音完全不支持它的主人的决定，但她还是硬咳下喉间的血气，“找阿宝要紧。”
“可是...”墨微辰更犹豫了，“我是顺着三哥的指引到汴州来的。我现在还没跟三哥接上头，就这么走了...”
姚凌珍面露讶色：“怀瑾哥哥让你来汴州的？”
墨微辰点头的笃定，叫人害怕。
姚凌珍想了想，又问道：“你先前是不是说，怀瑾哥哥还给你写信？”
“自然。每月一封，自我嫁上望君山之后，从不间断。”说起这个，墨微辰脸上漾开阳光般的笑意，照得姚凌珍心里发冷。
“那你身上可带着有信？”
墨微辰未注意到姚凌珍忽然有些冷下去的语调，遗憾地摇头。
姚凌珍只是追问：“那你如何确认，信是怀瑾哥哥写的？”
墨微辰有些莫明：“我自然认得他的字。况且他在心中说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还跟我聊机关，说要做一支神兵给我，帮我打天下呢...”
姚凌珍的目光粘在墨微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瞬疯狂冲撞。
这些话，像是墨怀瑾会说的。
可...可怀瑾哥的尸首...是她亲手收敛的啊！
怀瑾哥哥死了，她以为娇龙儿也死了。这些年她纠集江湖好汉，就是为了给她俩讨个公道，就是为了要回阿宝，怎地...
怎么还会有人假装墨怀瑾，月月给娇龙儿写书信呢！
姚凌珍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压住喉咙里翻滚的悲鸣和质问。
“他...还是这么不着调。”姚凌珍再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想的事情，天马行空。”
“就是！”墨微辰浑然未觉，“他这样的人啊...珍珍，我们就等一天。只待明日元宵节灯会，我们上街去凑个热闹，若还不见三哥的消息，我们就去找阿宝，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