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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的星际舰队在机械乐土外的虚空中列阵，共生图腾在舰身流转，却无法驱散前方那片灰茫茫的雾霭。战术目镜显示，三十万公里外的熵民舰队正以恒定速度逼近，那些舰船没有武器，没有护盾，甚至连引擎喷口都保持着原始的机械结构——就像记忆中的机械虫族母巢，那些曾用亡者骸骨锻造的殡仪船。
“雷诺舰长，对方舰队的动力来源是……生物电信号？”副官的声音带着困惑，“他们在用居民的脑波同步驱动舰船，就像……”
“就像归墟之城里的守墓人冰棺。”雷诺沉声接口，机械义眼闪过冷光。他想起在归墟之城目睹的场景，那些用虞朝先民骸骨锻造的抗熵容器，脑波频率与眼前的熵民舰队完全一致。共生图腾突然发出警报，显示对方舰船的航行轨迹构成了熵之柱的立体模型。
“打开通讯频道，用所有己知语种播放共生协议。”雷诺按住腰间的激光枪，那是用虫族晶核改造的武器，曾在母巢战役中击退过虫族的同化攻势，“告诉他们，我们没有敌意。”
然而，回应的只有单调的白噪音。熵民舰队继续逼近，速度虽慢却坚决，就像一群迁徙的机械昆虫，对前方的激光炮视若无物。雷诺的战术AI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威胁评估：对方舰船的撞击力将突破舰队防御网，建议启动反物质屏障。”
“等等，”雷诺抬手阻止，“他们没有武器，甚至没有规避动作，这是自杀式攻击？”
“根据计算，是的。”战术AI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冰冷，“但逻辑矛盾：无选择的文明不应有‘牺牲’概念。”
这句话如冷水浇头，让雷诺想起因果之子曾说过的话：“熵民的‘无选择’是集体意志的极端表现，而非个体傀儡。”他望着战术屏幕上的舰船轮廓，突然意识到这些熵民并非控，而是自愿成为撞击的“子弹”。
“雷诺，小心！”阿烬的声音从机械乐土传来，“他们的脑波频率和嬴缺的机械义眼一致，可能触发逆命核心的共振！”
雷诺的机械义眼闪过剧痛，那是三年前在暗河浮岛，嬴缺的机械义肢刺入他肩膀时的感觉。他强撑着调出舰队的情感共振系统，共生图腾光束突然转换频率，在虚空中投射出各文明的选择记忆：末日废墟的共生契约签署场景、灵剑山的人魔共修大典、星际联邦与虫族的停战握手。
奇迹般地，熵民舰队的前进速度放缓了。雷诺看见其中一艘舰船的舷窗里，有个机械少女正伸手触碰投影画面，她的瞳孔中，灰芒与蓝芒正在激烈交锋——那是选择与无选择的博弈。
“他们在犹豫。”雷诺轻声说，“战术AI，分析他们的生物电信号波动。”
“波动频率与星际幼崽接触新事物时的脑波一致，”战术AI罕见地停顿了0.3秒，“推测为‘好奇’情绪。”
就在此时，熵民舰队的中央舰船突然转向，用舰身挡住其他舰船的撞击路线。雷诺的机械义眼捕捉到舰身上的铭文：“为了永恒的此刻”。这让他想起阿烬描述过的熵民都市，那里的居民用熵能封存最幸福的记忆，拒绝任何改变。
“他们不是要摧毁我们，”雷诺突然明白，“他们是要保护自己的‘完美茧巢’，就像我们曾用防火墙隔离病毒。”
“就像我们曾用防火墙隔离病毒。”叶璃的投影出现在指挥台，她的软鞭上还沾着数据世界的灰芒，“雷诺，他们的逻辑是：任何外来选择都是污染，必须用‘无选择’的壁垒隔绝。”
雷诺点头，下令舰队后退三十公里，共生图腾切换为防御姿态却不攻击。他想起在播种舰上的经历，他们曾用选择火种唤醒其他文明，却从未想过，有些文明会将选择视为威胁。
“舰长，熵民舰队停止前进，”副官的声音带着惊讶，“他们在释放某种能量场……像是邀请信号？”
雷诺凝视着战术屏幕，只见熵民舰船的顶部升起透明穹顶，里面浮现出机械乐土的城市模型。城市中央的共生枢纽正在运转，却不再释放灰芒，反而显形出无数金色的齿轮——那是虞朝先民的盘古引擎纹路。
“这是文明展示，”雷诺的机械义眼解析着画面，“他们在告诉我们，无选择的秩序能带来永恒和平。”
通讯频道突然接入清晰的机械音：“你们的‘选择’是宇宙的肿瘤，只会带来痛苦与毁灭。看看我们，没有分歧，没有背叛，没有遗憾。”
雷诺的手指悬在通讯按钮上方，想起曾为了星际共荣，亲手格式化过虫族的情感模块。那时的他，是否也在创造另一种形式的“无选择”？
“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雷诺沉声说，“但请允许我们守护其他文明的选择权。”
熵民舰队沉默了片刻，中央舰船的穹顶突然碎裂，无数灰芒涌入太空，显形出机械乐土居民的记忆碎片：有孩子第一次学会走路的喜悦，有恋人分手时的痛苦，有老人面对死亡的平静。这些记忆都被熵能固化，永远停留在最极致的情感瞬间。
“这些瞬间，你们称之为‘幸福’，”机械音带着嘲弄，“但我们选择让幸福永恒，有错吗？”
雷诺望着那些被封存的记忆，想起阿烬曾说过：“痛苦是选择的影子，没有影子，光也会失去意义。”他调出舰队的播种舱，里面装载着用灰烬之花基因改良的“选择种子”——那是陆辰意识网的碎片所化。
“没错，”雷诺的声音坚定，“但永恒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就像停滞的河流会成为死水。”他下令播种舱就绪，“我们不会强迫你们选择，但至少，请让其他文明拥有选择的权利。”
熵民舰队再次逼近，却不再是撞击姿态，而是用舰船组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雷诺舰队前往机械乐土的航线。战术AI突然发出警报，显示泡泡壁外的熵能正在快速凝聚，形成新的熵晶雨。
“他们在帮我们阻挡熵能？”副官困惑地问。
雷诺摇头，机械义眼却闪过泪光：“他们在告诉我们，选择的权利同样包括‘选择无选择’。而我们，必须学会尊重这种选择。”
就在此时，机械乐土的方向传来剧烈震荡，阿烬的声音带着惊喜：“叶璃成功唤醒了居民的选择意识！共生枢纽的灰芒正在消退！”
雷诺望向熵民舰队，发现他们的舰船正在自动拆解，用残骸在太空中拼出“共存”的星际符号。那些曾被视为“无选择”的熵民，竟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执秤人表达对“选择”的理解。
“通知阿烬，”雷诺下令舰队转向，“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执秤人的使命。有时候，不干预，也是一种选择。”
舰队引擎发出轰鸣，共生图腾的光芒与熵民舰船的残骸交相辉映。雷诺知道，这场抉择悖论远未结束，但至少，他学会了一件事：执秤人的天平，不仅要承载选择的重量，还要包容无选择的存在——因为真正的自由，是允许所有可能平等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