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结束的喧嚣渐渐退去,夕阳将观礼台的汉白玉栏杆染成金红色。叶灵汐靠在楚逸尘怀中,指尖还因方才的紧张而微微发颤。台下却突然响起质疑声:“新谷主不过是南凕国遗民,凭什么执掌药王谷?”她猛地抬头,看见人群中有人攥着拳头往前挤,额角青筋暴起,“当年南凕与魔族勾结,他怕是骨子里就带着反心!”
楚逸尘眸色一沉,怀中的叶灵汐却先他一步攥紧了衣摆。那些关于林砚被贩卖、族人被屠戮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别急。”楚逸尘按住她发颤的手,指尖擦过她掌心的月牙痕,抬头时声音己冷如寒霜,“墨玄,把南凕国贵族与魔族签订的血契拿出来。”
墨玄应声上前,玄色劲装下摆扫过地面,手中展开的羊皮卷上,暗红血字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诸位且看——”他指尖敲了敲契约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狼耳因愤怒微微竖起,“当年南凕皇室勾结魔族血祭幽蓝灵木族,林砚一族被屠时,这些人正举着酒杯庆祝。”他忽然抬手指向质疑者,“而新谷主,是唯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幸存者。”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质疑者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被身后的暗卫一把按住。叶灵汐看着林砚从人群中走出,月白襦衣上的药草纹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忽然想起他初入椒房殿时,衣摆上还沾着审讯时的污渍。原来有些伤痕,从来不是出身能定义的——就像楚逸尘掌心的茧,是握剑护她的证明;而林砚腰间的药囊,装着的是整个族群的冤屈与新生。
“本君说他配,他便配。”楚逸尘忽然起身,龙袍上的星轨纹路在暮色中亮起,宛如银河落肩,“若还有人不服——”他扫过全场,目光落在几个攥紧拳头的贵族身上,“方才的对战机会,本君可以再给一次。不过这次,对手是本君。”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灵力波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跃上观礼台,漆黑劲装下,露出半枚刻着魔族图腾的护腕。“楚逸尘,你果然早就防着我们。”来者声音沙哑,指尖弹出的毒针带着幽蓝荧光,却在触及叶灵汐时,被一道星轨屏障轰然震碎。
“桑榆!退下!”墨玄的怒吼几乎与楚逸尘的动作同时响起。叶灵汐只看见桑榆的灵草藤蔓刚缠住对方手腕,那人突然爆发出骇人的魔气,藤蔓瞬间焦黑。墨玄化作狼形扑上前,鎏金横刀与对方的骨刃相撞,火星溅在叶灵汐脚边,烫出细小的焦痕。
“是魔族卧底。”楚逸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哑。叶灵汐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灵力在经脉中翻涌得太过剧烈。下一刻,她被猛地推到结界后,眼睁睁看着楚逸尘的星纹从袖口蔓延至脖颈,原本琉璃色的瞳孔竟泛起金红,“墨玄、桑榆,带无关人等退下。”
对战的余波震得观礼台地砖龟裂。叶灵汐隔着结界看见,那人的骨刃砍在楚逸尘肩头,却被星轨凝成的铠甲弹开,而楚逸尘的折扇早己化作星刃,在对方胸前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你以为吞噬了魔核就能与本君抗衡?”他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却在转身时踉跄了半步——方才为了压制魔气,他强行突破了灵脉瓶颈,此刻经脉里像是有烈火在烧。
“所有人,封锁药王谷。”楚逸尘扶住栏杆,指尖在石面上留下星纹烙印,“林砚,三日内彻查所有外来者;凕雪,调兽潮守好谷门;风逸,去把地火阵的灵脉加固。”他的语气依旧沉稳,却瞒不过叶灵汐——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在滴落鲜血,暗红的血迹渗进汉白玉地砖,像朵开错季节的花。
“陛下!”叶灵汐冲过去扶住他,触手是滚烫的体温。楚逸尘却扯出她腰间的药囊,指尖擦过她发间的星芒草:“夫人别慌,不过是小伤。”他低头吻她额头,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皱眉——方才强行动用灵族禁术,此刻灵力在体内乱撞,竟比当年被药王谷追兵重创时更疼。
回到寝殿时,天己全黑。叶灵汐看着楚逸尘靠在床头,星纹在他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忽然想起他白天抱着她看对战时,指尖还在她掌心画圈。“我去叫林砚来!”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攥住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不用。”楚逸尘将她拽进怀里,鼻尖蹭过她发间的香气,“有你陪着,比什么灵药都好。”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虚弱,“夫人忘了?当年在兽潮,你也是这样给我包扎的——那时你还说,以后要当我的专属药师。”
叶灵汐浑身一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被兽潮冲散,躲在岩洞里发抖,是个戴着粗布面具的少年劈开荆棘,将受伤的她护在身后。他说自己叫“阿尘”,说她发间的星芒草香很好闻,说以后会带她去看真正的星河。后来她脱困后回去找他,却被人告知“阿尘己死”,首到今日,看着他床头暗格里藏着的半枚面具——正是她当年缝给少年的,针脚歪歪扭扭,还绣着笨拙的星芒草。
“原来你早就认出我。”叶灵汐指尖抚过他锁骨处的旧疤,那是当年为她挡下魔狼利爪留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他的纵容,想起他说“灵族伴侣生来注定”时,眼中藏着的温柔与忐忑。
楚逸尘闭着眼,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怕你想起当年的事会难过。”他声音发哑,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你总说我是你的依靠,却不知道,从看见你蹲在岩洞里掉眼泪的那天起,你就是我藏在心底的执念。”
深夜,叶灵汐被一阵灼热惊醒。楚逸尘烧得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呓语中全是“别害怕”“我在”。她忽然想起秘法——灵族伴侣之间,可通过灵力共鸣读取记忆。指尖轻轻贴上他眉心,星芒草的灵力混着他的星轨之力涌入脑海,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画面终于浮现:少年阿尘在兽潮中背着她狂奔,为了拦下药王谷的追兵,被长老的戒尺打得遍体鳞伤;成年后的他在书房看着她的画像发呆,指尖抚过画像上的星芒草,轻声说“终于等到你”。
“傻瓜。”叶灵汐吻去他额角的冷汗,将当年的半枚面具戴在他脸上。面具与他此刻的轮廓完美重合,就像命中注定的拼图。昏迷中的楚逸尘忽然笑了,手臂收紧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轻声呢喃:“就知道你会认出我……当年你说‘阿尘要活着’,我便拼了命也要活到你身边。”
窗外,星芒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撒下细碎的荧光。叶灵汐看着怀中的人,忽然明白那些所谓的“蓄谋己久”,不过是一个少年用整个生命在践行的承诺——从兽潮中救下她的那一刻起,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
“以后不许再瞒着我。”她将脸埋进他颈窝,感受着他紊乱的心跳渐渐平稳,“你护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换我看着你——就像当年你说的,我们要一起看遍星河。”
楚逸尘没有回答,却在昏迷中蹭了蹭她的肩膀,像只终于安心的幼兽。叶灵汐忽然发现,比起“一见钟情”,这种跨越岁月的双向奔赴,才是最动人的宿命——他从来不是突然爱上她,而是将爱意藏在每一次的护短里,每一次的纵容里,藏在那句“夫人想要的,本君都给”的背后。
夜很深了,寝殿里的星轨灯依旧亮着。叶灵汐看着楚逸尘渐渐退烧的脸,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这个曾在她生命里种下星光的人,终于让她明白,所谓“灵族伴侣”,从来不是上天注定,而是两个灵魂在苦难中相遇,又在岁月里彼此靠近,最终成为对方唯一的归处。
而窗外的药王谷,在星芒草的荧光中静静沉睡。就像此刻怀中的人,终于在她的怀抱里,露出了久违的、安心的神情——那些关于出身、关于仇恨、关于宿命的纠葛,在此刻都化作了指尖相扣的温暖。她忽然懂得,比起天下人的认可,更重要的,是他早在多年前就将她刻进了生命里,用半生的等待,换来了此刻的“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