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圣托里尼的月光像融化的银，透过落地窗洒满主卧。沈念初在睡梦中翻身，手指无意识地抓挠锁骨处——那里新长出一片淡红色的疹子，形状像破碎的蝴蝶。
顾瑾川立刻醒了。他侧身打开床头灯，暖黄光线里，沈念初的睡颜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他指尖轻触那片红疹，触感微热，像被阳光晒伤的丝绸。
"念念？"他低声唤她，拇指她发烫的脸颊。沈念初皱眉躲开，唇间溢出模糊的呓语："镜子...碎了..."
顾瑾川掀开被子，发现她小腿上也有零星红点。他立刻拿起床头的卫星电话，却在拨号前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
沈念初半睁着眼看他，瞳孔在昏暗光线里呈现异常的琥珀色。
"只是过敏..."她声音沙哑，手指却紧紧攥住他的睡衣领口，
"别叫季明修..."
顾瑾川单手解开她真丝睡衣的纽扣，检查其他部位的皮肤。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此刻却带着陌生的焦灼。当发现她腰侧也有同样的红疹时，他呼吸一滞："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念初把脸埋进他颈窝，呼吸灼热："昨天在泳池..."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一丝鲜红。
月光下，那抹血色刺得顾瑾川眼底生疼。
他首接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同时将沈念初打横抱起。
她比上周又轻了，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像压着块烧红的铁。
"别怕..."沈念初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紧绷的下颌，"我梦见过这个..."她突然剧烈颤抖，"镜子里...有另一个我..."
警报声划破夜空。顾瑾川抱着她冲向医疗室，赤脚踏过大理石地面时，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腹部，诡异地隆起两道弧度。
医疗室的门被暴力踹开时，蓝玥正在整理血样报告。
她抬头看见顾瑾川怀里的沈念初，手中的试管啪地摔碎在地。
"把她放下！"蓝玥扯过急救推车，手指飞快地解开沈念初的衣领。
那些红疹在冷白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对称性，像有人在皮肤上精心绘制的水墨画。
顾瑾川的拳头砸在医疗柜上，钢化玻璃应声而裂："季明修人呢？！"
"在歌剧院。"蓝玥头也不抬地给沈念初戴氧气面罩，
"你该比谁都清楚。"她突然顿住，瞳孔骤缩——沈念初的腹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又回落，仿佛有两个生命在争夺空间。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蓝玥的手悬在半空，
声音发颤："顾总...您最好先出去..."
顾瑾川首接掐住她手腕："说清楚。"
"她怀的可能是..."蓝玥咽了咽口水，
"镜像双胞胎。"
这个词像子弹击中顾瑾川的太阳穴。
他想起沈念初说的"梦到另一个自己"，想起超声波报告上偶尔出现的异常阴影，甚至想起周永昌那句恶毒的"不是你的种"——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两个胚胎在共享同一组DNA呢？
沈念初突然抓住顾瑾川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掌心下的皮肤滚烫，却传来两处不同频率的胎动，一强一弱，像在演奏二重奏。
"你看..."她虚弱地微笑，
"他们性格果然不一样..."
顾瑾川单膝跪地，前额贴上她隆起的腹部。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虔诚的朝圣者，而沈念初是他唯一的信仰。
当他再抬头时，眼底的暴虐己被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取代——绝对的、玉石俱焚的冷静。
"联系周予安。"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取消歌剧院行动。"
蓝玥倒吸一口冷气："但那是抓住周永昌的..."
"现在。"顾瑾川的拇指擦过沈念初唇角的血丝，
"我要季明修二十分钟内出现在这里。"
歌剧院的金色包厢里，周予安正用望远镜观察对面包厢的动静。
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特殊的频率让他眉头一跳——这是顾瑾川的紧急信号。
"计划有变。"他低声对藏在耳麦里的苏曼说，"我老婆要生了。"
耳机里传来苏曼的吸气声："你哪来的老婆？！"
周予安正要回答，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侍者推着香槟车进来，帽檐压得很低。
当那人抬头时，周予安瞳孔骤缩——是周永昌，但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眼角连皱纹都没有。
"惊喜吗，侄子？"周永昌的声音却依然苍老，像腐朽的木头摩擦，
"新研发的干细胞美容，效果不错吧？"他掀开香槟车的餐布，露出下面的引爆装置，"可惜你那位刑警女友..."
周予安己经翻过包厢栏杆。他落地时左臂的伤口崩裂，鲜血浸透阿玛尼西装也浑然不觉。
耳麦里苏曼的呼吸声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电流杂音。
"苏曼！"周予安撞开人群冲向后台，翡翠耳钉在掌心发烫——那是他改装过的追踪器，此刻正显示苏曼的信号在地下三层急速移动。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周予安的膝盖在金属接缝处磨出血痕。
当他踹开最后一道栅栏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冻结：苏曼被绑在舞台下方的机械装置上，而周永昌正用枪指着她太阳穴。
"来得正好。"周永昌咧嘴一笑，露出过分整齐的牙齿，"猜猜看，是子弹快，还是升降台下降快？"他按下遥控器，苏曼脚下的平台开始震动。
周予安突然笑了："都不快。"
他打了个响指，周永昌手中的遥控器突然爆出火花——是苏曼藏在指甲盖里的微型EMP装置起了作用。
周永昌咒骂着后退，周予安趁机扑向苏曼。
他割断绳索的瞬间，舞台上方传来巨响——《图兰朵》的巨型布景轰然坠落，正好砸在周永昌刚才站的位置。
"你故意的？"苏曼喘着气问，手指还缠在周予安的领带上。
周予安趁机偷了个吻："布景绳索我昨晚就锯了一半。"
他舔舔嘴角的血，"不过你那个EMP更帅..."
苏曼突然拽着他领带拉近距离："周予安。"她罕见地叫了全名，"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
"就嫁给我？"周予安眼睛亮得像星星。
"就告诉你我真实名字。"苏曼说完，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上通风管道，"不是苏曼。"
周予安愣在原地两秒，才追上去："等等！那结婚的事呢？"
季明修赶到别墅时，医疗室己经变成了战地医院。
他白大褂上还沾着歌剧院的灰尘，金丝眼镜片裂了一道缝，却丝毫不影响他快速浏览沈念初的检测报告。
"镜像双生。"他摘下眼镜擦了擦，
"医学上叫双胎反向灌注综合症。"手指在超声波图像上点了点，
"这个小的在'偷'大的营养。"
顾瑾川站在阴影里，声音像淬了冰："解决方式。"
"理论上..."季明修看了眼昏迷的沈念初，"需要减胎。"
空气瞬间凝固。顾瑾川的眼神让蓝玥本能地挡在季明修面前：
"还有第二种方案！"她举起一份泛黄的文献，"1948年罗马有位医生..."
季明修突然抢过文献撕得粉碎："太危险了！"
他罕见地提高了音量，"成功率不到30%，而且..."
"而且什么？"顾瑾川从阴影中走出，每一步都像踩着刀刃。
季明修深吸一口气："就算活下来，母体也可能..."他看了眼沈念初，没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锋利如刀。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剧烈波动。
沈念初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的指尖正努力伸向顾瑾川。他立刻单膝跪在床边，将她的手贴在脸颊。
"选第二种。"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求你..."
顾瑾川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他低头吻她掌心，那里有道他们初见时就存在的疤痕——十二岁那年，他在徐家泳池救她时，被她慌乱中抓伤的。
"好。"这个简单的音节像从他胸腔最深处挖出来的，"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念初虚弱地点头。顾瑾川俯身，唇贴着她耳垂说了句话。
季明修看见沈念初的眼泪瞬间涌出，而顾瑾川的背影像座即将崩塌的雪山。
蓝玥悄悄拽季明修袖子："他说了什么？"
季明修摇头，却在转身配置药剂时，发现顾瑾川的婚戒静静躺在托盘里——内侧刻着"All in"的字样，是沈念初求婚时亲手刻的。
黎明前的海面黑得像墨。顾瑾川站在悬崖边，手里攥着卫星电话。
周予安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来："二叔跑了，但截获了他和徐雅的通讯。"顿了顿，"他们在找'镜子'。"
顾瑾川的指节发白："继续。"
"徐雅在瑞士有个私人诊所..."周予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
"专门研究...双胞胎分离手术。"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突然放大。
顾瑾川想起沈念初梦呓中的"碎镜子"，想起超声波里那个始终模糊的阴影，甚至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自己记忆不符的小习惯——如果从一开始，沈念初就有个镜像般的双胞胎姐妹呢？
"查那个诊所。"顾瑾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尤其是二十年前的记录。"
挂断电话，他转身望向别墅。
医疗室的窗户亮着灯，隐约可见季明修和蓝玥忙碌的身影。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病床上的沈念初正缓缓睁开眼——她的瞳孔在某一瞬间，呈现出罕见的异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