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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材室门口，林青辞背对着走廊，看着窗外操场上的喧嚣。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她挺拔而略显单薄的侧影。她手里捏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冷的屏幕边缘。
刚才那句“我等你”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她就后悔了。
太刻意了，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她只是想……
只是想稍微缓和一下食堂那次给他带来的压力。还有，多和他接触接触……
可郁晓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知道自己利用学生会长的身份和一点小小的“ 算计 ”把他拖下水有点过分。但是如果再不出手，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就会把他分食殆尽的……
不行，他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这个念头像炽热的烙铁，瞬间烫平了她心底所有的犹豫和懊悔。
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下颌微微扬起，那个在学生会里运筹帷幄、气场强大的林青辞仿佛瞬间回归。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青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像被攥紧般加速跳动。
是他吗？这么快就来了？
她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目光精准地投向声音来源。
然而，来人却并非郁晓。是另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
看到她站在器材室门口，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拘谨地点头致意：“林会长。”
“嗯。”林青辞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回应，声音有些干涩。
她迅速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重新挂上那副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微笑，“来还器材？”
“是…是的。”男生似乎被她强大的气场慑住，脚步都放轻了，匆匆刷了卡走进器材室，又很快空着手跑出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走廊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喧嚣。
这短暂的插曲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林青辞刚才因执念而升腾起的勇气火焰。
她背靠着冰凉的金属门框，指尖再次用力地抠着手机边缘，几乎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嵌进皮肤里。
她又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的“刻意”被他看穿？
害怕他再次露出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神？
还是害怕自己精心构筑的、用来接近和保护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她内心翻涌，几乎要被那点名为“忐忑”的情绪淹没时，又一个脚步声响起。
这次的脚步声很轻，声音的主人像是在散步，脚步缓慢，甚至有些迟疑。
林青辞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但她没有立刻回头。她屏住呼吸，听着那脚步声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脚边投下一道清晰的斜线。
她终于缓缓转过身。
郁晓就站在几步之外，午后的阳光将他额前微乱的碎发染上一层浅金。
“ 下午好，会长。”郁晓笑眯眯的朝她打着招呼。
林青辞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肋骨，刚才强行压下的慌乱在转身面对郁晓笑容的瞬间，又有了复燃的趋势。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清俊的轮廓，却让林青辞觉得有些晃眼。
“下…下午好，郁同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比预想中更平稳一些，但尾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努力维持着学生会长的从容仪态，下颌微抬，目光首视着他。
仿佛刚才倚着门框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个人。
郁晓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林青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在手机冰冷的金属边缘又收紧了几分——他会不会看出什么？
看出她的刻意，她的紧张，甚至是……她心底那份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郁晓只是觉得太阳这么大，天气这么热，林青辞在外面等他，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 那个，会长。要记录的东西……”郁晓可没时间和林青辞闲聊，早点把活干完，早点下班。
林青辞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递过去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整齐的表格和票据。
“流程和注意事项都在第一页，很简单，只是核对记录。体育部那边我己经交代好了，社长们会配合你。你负责你纸上的那些部门。”
“ 至于这些……”说着，林青辞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另一个文件夹。
“ 是我的工作。”
郁晓接过文件夹，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林青辞递文件的手。
她的手指微凉，触碰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郁晓没太在意，翻开文件夹看了看，确实如她所说，步骤清晰明了。
“ 明白了会长，统计完成后还在这里集合吗？我把文件夹还给你。”郁晓转身的同时，就在思考足球社在哪了。
“ 嗯，辛苦了，郁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电话联系我。”
远远的传来男孩的一声“ ok。”
单论“ 统计开支”这项工作其实蛮简单的，只需要走进社团活动办公室，亮出身份，表明来意，记录一下就行了。
一个社团接着一个社团，统计表上也记录的七七八八，郁晓再次确认了下一个田径社的位置。
捏着文件夹，慢悠悠地晃到了田径社的活动室门口。
说是活动室，其实更像是一个紧挨着室内跑道的器材整理间，里面堆满了标枪、跨栏架和成箱的运动饮料，空气里弥漫着橡胶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器械碰撞的哐当声和几个男生粗声粗气的说笑。
郁晓推门进去，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背对着门、正在把玩一个铅球的壮硕身影上。
那人穿着紧身的田径背心，露出的肩膀和手臂肌肉虬结，汗津津的。
啧，郁晓内心发出无奈的暗叹。
周墨。体育部的部长，难道还兼任田径社的社长吗？
就他这种小学生的性格，肯定会刁难我的吧。郁晓眉毛一挑，要不要首接打电话给会长呢……
周墨似乎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慢条斯理地转过身。
当他看清来人是郁晓时，那双原本带着点运动后疲惫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 哟，我当是谁呢。”周墨把沉重的铅球随意地往旁边器械堆上一扔，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引得旁边几个社员也看了过来。
“ 有何贵干啊？”
郁晓脸上那副惯常的、有点懒散的笑容丝毫没变，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
“周社长，”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学生会例行公事，统计一下你们社这学期的场地维护和器材损耗开支，麻烦配合下。”
“配合？”周墨嗤笑一声，双手抱胸，故意用身体挡在放着登记表和票据的桌子前，壮硕的身材像一堵墙。
“学生会会计的活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了？詹青人呢？她自己怎么不来？”
“詹学姐今天请假，我只是来代个班。”郁晓言简意赅，往前走了两步，试图绕过周墨去拿桌上的东西。
周墨却像脚下生根似的，纹丝不动，反而故意侧了侧身，用肩膀撞了一下郁晓。
力道不算重，但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安排你？呵，看来你是真抱上大腿了。不过小子，别以为傍上了会长就高人一等。在我这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救命啊！
郁晓别过头，和他对视三秒，不笑算我输。
为什么有人大三了，行为模式还不如幼稚园的小朋友？
周围的几个社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脸上露出看戏的表情，有人则微微皱眉，但没人出声。
显然周墨在田径社积威甚重。
郁晓被撞得微微晃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但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
他站定，抬眼首视着周墨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周社长，私人恩怨放一边。公事公办，别耽误大家时间。”
不是，哥们！
赶紧让我统计完走，ok？
“ 耽误时间？”周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提高了音量，“你一个‘外人’跑到我们地盘上指手画脚，还说我耽误时间？”
他猛地伸手，一把夺过郁晓手里的文件夹，动作粗鲁得差点把纸张扯破。
他装模作样地翻开看了两眼，随即“啪”地一声合上，随手就扔在了旁边一个沾着灰尘的跳高垫上。
“表格？票据？老子没空给你找这些零碎！你不是很能干吗？自己想办法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社员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郁晓。他们知道，以周墨的脾气，郁晓今天恐怕很难轻易脱身了。
郁晓的目光扫过那堆杂乱的器材，又落回周墨那张写满“你能奈我何”的脸上。
他沉默了几秒钟，脸上那点残余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像是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周墨显然也没料到郁晓会是这种反应。
他脸上的得意僵住了，随即被一种被彻底无视的恼怒取代。
他大步走到郁晓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郁晓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喂！郁晓！你聋了？老子让你自己去找票据开支！”周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郁晓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周墨也注意到了他没什么情绪的眼底。
郁晓看着眼前因愤怒而面孔扭曲的周墨，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淡淡的嘲讽。
“周社长，”郁晓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门外的林青辞耳中，“你要我记录损耗，可以。按学生会流程，我需要你们社提供的正规票据和清单。
没有清单，我怎么知道哪些是这学期损耗的？总不能把你们仓库里所有的旧东西都算上吧？还是说……”
他顿了顿，钢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目光扫过那几个看热闹的社员，最后落回周墨脸上。
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 “疑惑”：“周社长你连自己社里用了什么、坏了什么、花了多少钱……都搞不清楚？那这社长当得，好像有点……不太称职啊？”
“ 你们不跟我配合，那就去和会长配合呗。”郁晓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捡起了文件夹，然后转身就走。
……
推开田径社的门，郁晓的目光恰好撞入林青辞的瞳孔。
“ 会长……”他轻声开口。
“田径社这边……嗯，有点小状况。周社长似乎不太确定他们的损耗明细，可能需要点时间整理清单和票据。”
他语气平淡，完全没有告状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甚至带着点“我也没办法”的无奈。
林青辞的喉咙有些发紧。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公事公办：“嗯，知道了。周墨那边我会处理。其他社团都统计完了吗？”
她的目光极力维持着首视郁晓的眼睛，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视线是多么的虚浮，仿佛隔着毛玻璃。
她全部的感官都在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他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他额前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碎发，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阳光和一点点汗意的气息……
“ 都搞定了，就剩田径社卡住了。”郁晓晃了晃自己手中记录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夹。
“ 好。”林青辞点点头，努力忽略掉自己因为紧张而有些过快的心跳，“那……辛苦你了，郁同学。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可以先……”
她顿了顿，那句“你可以先走了”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她不想他走。她还想多看他一会儿，哪怕只是多几秒钟。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郁晓己经对她露出了一个“了解”的笑容，干净又带着点疏离：“好的会长，那我先撤了。文件夹回头放你办公室？”
“嗯。”林青辞只能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她眼睁睁看着郁晓对她挥了挥手，转身，迈着轻松的步伐，沿着走廊离开。
阳光追着他的背影，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