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猫。”郁晓把怀里的white送回慕绯面前。
慕绯的目光在郁晓和怀里的White之间流转,那抹了然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仿佛散开的涟漪。
“好巧,”她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White满足的呼噜声。
“原来是它去迎接我的小病人了。”
“病人”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郁晓一下。他面上维持着平静,将White递过去:“它在绿化带那儿,看着不像流浪的,正好看到项圈。”
“谢谢。”慕绯自然地接过White,小家伙似乎有些不情愿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在主人臂弯里扭了扭,蓝眼睛还黏在郁晓身上。
慕绯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背脊,目光却始终锁在郁晓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 看来White很喜欢你,它平时对陌生人可没这么热情。缘分真奇妙,不是吗?进来吧,郁晓同学。”她侧身,让开磨砂玻璃门后的空间,语气不容置喙。
房间内的布置简洁而富有设计感,米色的沙发,原木色的茶几,几盆绿植点缀其间。
光线柔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放松的香薰气息,与走廊的清冷截然不同。
这里是精心构筑的“安全区”,但对郁晓而言,更像一个敞开的陷阱。
郁晓走了进去,脚步比来时更沉了几分。
他没有选择看起来最舒适的沙发,而是挑了旁边一张略硬的单人扶手椅坐下。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略带防御的姿态。
慕绯将White轻轻放在一个铺着软垫的猫爬架上,小家伙立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起来,但那双蓝眼睛依旧好奇地睁着,像两个小小的监视器。
慕绯则走到办公桌后,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倚着桌沿,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 拜托李老师让你过来是为了聊聊前几天你们完成的心理健康调查问卷。”慕绯开门见山,开口告知郁晓叫他过来的目的。
“啊?……” 郁晓故意装出疑惑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仿佛真的在努力回忆那份早己被他抛到脑后的问卷。
“我的问卷有问题吗?”他开口问道,声音刻意放得轻松自然,甚至带点恰到好处的无辜好奇,目光坦然迎向慕绯。
慕绯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依然倚着桌沿,双手随意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姿态闲适,眼神却像手术刀般精准锐利。
她微微歪了下头,唇角那抹了然的笑意并未消失,反而加深了些许洞察的意味。
“问题?”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
“郁晓同学,你的问卷本身……非常‘标准’。”她顿了顿,目光在郁晓刻意维持的平静面具上逡巡。
“标准到几乎每一道题都选择了那个最‘安全’、最‘正常’、最不会引起任何额外关注的选项。”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White在猫爬架上挪动身体时,爪子划过软垫的细微沙沙声,以及那若有似无的香薰气息在缓缓流淌。
这份安静,无形中放大了慕绯话语里的每一个字的分量。
“哦?” 郁晓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
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不是很好吗?说明我……还挺健康的。”他用轻快的语气化解这份被看穿的尴尬。
郁晓这次笑的就比较随意了,反正不管慕绯问什么自己都不承认不就是了,她还能有读心术不成?
“ 慕老师,”郁晓继续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刻意带上一点无奈的笑意。
“ 您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问卷不就是个问卷吗?我认真填了,选了我认为最符合的选项。
‘ 一切都好 ’难道不行?非得有点问题才叫真实?这要求也太奇怪了吧。”他耸耸肩,动作幅度刻意放大,试图驱散空气中无形的压力。
在慕绯的目光中,男孩的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更随意的弧度,带着点少年特有的、刻意为之的玩世不恭。
她清楚的明白这个男孩在说谎。
“ 好好好。”慕绯点点头。“ 那先陪我聊聊,总没问题吧?”
郁晓扫了一眼西周,点了点头。
……
我叫慕绯。
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别人有点不一样。
不是那种标新立异的特别,而是一种……内在的触角异常发达。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人情绪的涟漪,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首接撞击在我的心弦上。
保姆阿姨给我读童话时,讲到悲伤的情节,她的声音明明很平稳,可我的胸腔里却会涌起一阵真实的、沉甸甸的难过,仿佛那悲伤是我自己的。
家里请客,宾客满堂,笑语喧哗,我却能一眼捕捉到角落里某个叔叔强颜欢笑下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和落寞。
这种感觉不是猜测,而是像温度一样首接传递过来,清晰得不容置疑。
有时这种能力像礼物,让我本能地去安慰哭泣的小伙伴;有时又像负担,嘈杂的情绪场会让我感到莫名的疲惫和无所适从。
幸运的是,或者说,命运为我这种特质提供了最佳的温床——我的家庭。
富裕、稳定、开明。
父母经营着庞大的产业,物质上从未让我有过一丝匮乏的体验。
困难?在我的童年字典里,这个词显得有些遥远和抽象。
最大的“挫折”,大概是想养第三只猫时,父母担心影响我学习而温和地拒绝了。
这种无风无浪的环境,某种意义上保护了我过于敏感的心灵,也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去探索内心的世界。
因为感知得太清晰,我反而很早学会了“玩”。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游戏。我的“玩”,是对人心所谓的好奇探险。
小时候,我玩的是“情绪模仿游戏”。
我会偷偷观察家里的阿姨、司机、甚至来拜访的父母的朋友,捕捉他们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转折、肢体语言。
然后,对着镜子,或者对着我养的那几只猫(它们是我童年的忠实观众),我会尝试复刻这些情绪信号。
开心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难过时眼神的低垂,愤怒时眉头的蹙起……
像学习一门无声的语言。
再大一点,我的“玩”升级成了“社交观察实验 ”。
在贵族学校的环境里,孩子们的世界也充满了微妙的阶层、小团体和心思。
我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带着一种近乎科学研究的兴趣,看着他们如何结盟,如何竞争,如何用甜言蜜语包裹小心机,如何在父母的光环下寻找自己的位置。
我很少参与核心的“权力游戏”,更多时候是安静地待在边缘,带着微笑,像一个忠实的记录员。
我能轻易看出谁在羡慕谁,谁在嫉妒谁,谁的笑容下藏着委屈,谁的沉默里酝酿着反抗。
这种洞察本身,就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乐趣和满足感,仿佛破解了一个个精妙的谜题。我甚至会在心里默默预测他们的下一步互动。
高中毕业,我去了京城大学。没什么可避讳的,我的父亲是我能去到那里的最大依仗。
逐渐的,我开始思考我能做些什么——心理学,无疑成为了我最好的选择。
毕业后,我来到江城,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生意惨淡,也是我能预料到的,不过也无所谓。
我又开始玩,不再是观察人们的内心,就是普普通通的狂欢,交朋友,去酒吧,去ktv,去网吧,染发,飙车……
这些不是比观察思想要好玩的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