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女孩的语气带着一种“我很懂事”的强调，“都这么晚了，你跑来跑去多麻烦！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啦，反正行李不多。你就在家等我好了！”
“你一个人打车？”郁晓的声音沉了一度，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十一点半，火车站？”
“ 没事的，哥。我会把车牌号发你的，上车前、下车后各发一条消息。
路上不跟陌生人搭话，司机问什么就简单回答，别多聊。到家门口给你打电话。
郁晓同志，你的安全须知我都能背下来了！”
郁晚晚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保证完成任务！绝对安全！”
“ 你啊……”郁晓最后还是同意了。自己不可以无时无刻的照顾保护妹妹，给她一点独立的空间也不错。
“ 嗯，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我先挂了。”兄妹俩聊了一会儿，郁晓开口，提醒郁晚晚该睡觉了。
“ 嗯，晚安，哥哥。”女孩活泼的声音消失在电话的忙音中。
挂断电话，郁晓又重新回到宿舍。
三只八卦鬼立刻把脸转了过来，目光炯炯的首视郁晓。
“ 我妹，别瞎想。”郁晓率先开口，阻止了三人询问的念头。
三人叹了口气，脑袋又转回电脑屏幕，各自安好。
夜
江城市中心。
慕绯坐在宽敞得近乎空旷的客厅里，身下是线条冷硬的意大利真皮沙发。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远处城市霓虹的光污染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扭曲变幻的影子。
一切都泛着冷色，透露着一种精心设计的疏离感，与窗外喧嚣的夜形成鲜明对比，却意外地契合她此刻的心境。
失眠了……
“ 理解 ”和“ 共情 ”是她的工作，是她的武器，但此刻，它们成了枷锁。
慕绯闭上眼，试图驱散那些画面——被推搡的走廊，充满恶意的嘲笑，拳脚落在身体上的闷响，刺耳的口哨声，难闻的烟草味，以及一双在死死扣住地面、指节捏得发白的双手……
这些画面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在她刻意放松的神经上越缠越紧，仿佛她正置身其中，感同身受那份无助和屈辱。
疲惫终于压倒了意志，意识在冰冷的沙发上沉沦。
粘稠、窒息、带着铁锈味的黑暗瞬间包裹了她。
这不是她熟悉的、安全的黑暗，而是充斥着恶意低语的、令人窒息的深渊。
她看不清周围，却能清晰地听到粗重的喘息、恶毒的咒骂和拳头砸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
噗！噗！噗！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她自己的心脏上。
她惊恐地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拼命想看清被围在中间的是谁，视线却像蒙着一层血雾。
是她自己？不……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穿着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
混乱中，她似乎看到一张模糊的脸抬起来，沾着血迹和尘土，那双眼睛——充满了冷峻和无声的怨恨——首首地刺向她！
那眼神让她灵魂战栗！
她想冲过去，想拉开那些施暴者，想保护那个脆弱的灵魂，但她的身体却像灌了铅，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一声微弱的呻吟终于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慕绯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真皮沙发上。
黑暗中，她急促地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沙发冰冷的边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
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更添几分诡异。
梦魇的余烬仍在灼烧她的神经，那份深切的恐惧、无力和目睹痛苦却无法施救的绝望感，是如此真实而尖锐，几乎盖过了她作为医生的理性分析。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脸颊，那里一片冰凉。
是冷汗？
还是……泪水？
慕绯自己也无法分辨。
她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不属于她的繁华灯火，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不知何时，她竟在噩梦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她宛如呆滞一样，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窗外。
那铁锈味并非幻觉，它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微弱的腥甜，是真实的、来自她自身的疼痛。
舌尖抵住下唇内侧细小的伤口，刺痛感尖锐地传来，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噩梦残留的混沌。
慕绯猛地抽回手，仿佛那沙发边缘也变得滚烫。她急促地、近乎贪婪地吸入几口微凉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只疯狂擂动的野兽。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每一次呼气都像是要将肺腑深处的寒气彻底排空。
空旷的客厅像一个巨大的共鸣箱，将她粗重的喘息和失控的心跳声放大了数倍，撞击着冰冷的墙壁，又反弹回来，紧紧缠绕着她。
夜，还长。
而清醒，成了唯一的囚笼。
……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透过阶梯教室高大的窗户，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今天又是熟悉的早八，郁晓坐在惯常的后排角落，右手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
摊开的《认知心理学》教材停留在某一页，但他的目光空洞地穿透了纸面，仿佛凝固在某个遥远的、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点上。
身边，王贺和赵毅己经在等待开课前坠入梦乡了。
“咳。”讲台上传来一声轻咳，声音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并非惯常的陈教授。
郁晓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缓缓聚焦。
讲台上站着的人，让他搁在腮边的手指微微收紧——是慕绯。
她穿着一身简洁得体的浅灰色职业套装，身姿高挑纤细。她那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此刻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只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角和颈侧，在阳光下折射出近乎暗红的、深沉的光泽，像凝固的葡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