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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湖上的雪早化光了，露出底下漆黑的湖面。
云昭雪踩着龟裂的冰层往前跑，每步都溅起腥臭的水花。右臂的金眼纹身隐隐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
湖心漂着口青铜巨棺，棺盖上坐着个人——是李长宁，也不完全是。
他的左半边身子爬满金线，右眼完全成了金色；右半边却血肉模糊，左眼黑洞洞的没有光。两种力量在争夺这具身体，皮肤不时鼓起诡异的形状。
"宁哥哥。"云昭雪在十步外停下，"我带了——"
"小心！"李长宁的右半边突然暴喝。
湖面炸开，九十九根青铜锁链破水而出！每根链子尽头都拴着口棺材，棺盖齐齐弹开，里面跳出九十九个"李长宁"。
他们落地就化成黑雾，眨眼间凝成初代阎罗的模样，将云昭雪团团围住。
"赌一局？"九十九个声音同时开口，"赢家通吃。"
云昭雪右臂的金眼纹身突然活了过来，在她皮肤上游走。她想起醉仙楼地窖里那盏灯，灯座下的字条......
"怎么赌？"
初代阎罗们同时咧嘴一笑。最前面的那个抬手，掌心浮现三枚滴血的铜钱：
"猜正反。"
"猜错一次，你忘件事。"
"猜对一次，我放缕魂。"
"九十九局，定生死。"
云昭雪看向坐在棺盖上的李长宁。他的右眼流下一行血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来。"她伸出右臂，"先放赌注。"
初代阎罗们大笑，笑声震得冰层开裂。第一个走上前，将铜钱抛向半空——
"叮！"
铜钱落在云昭雪掌心，是"正"。
"第一问。"初代阎罗凑近她耳边，"醉仙楼后院那棵梅树，开什么颜色的花？"
云昭雪突然僵住。她记得梅树，记得树下的少年，却怎么也想不起花色。
"忘了？"初代阎罗轻笑，"那就付出代价。"
他伸手按在她右臂上，金眼纹身中的一个暗淡下去。与之对应的，云昭雪脑海里关于李长宁在梅树下练剑的记忆——消失了。
"第二局。"
铜钱再落，这次是"反"。
初代阎罗眯起眼："小翠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
云昭雪张嘴要答，却卡住了。她记得收过很多礼物，偏偏想不起第一件。
又一只金眼熄灭。这次消失的，是她和小翠在雪地里分食一个包子的画面。
第三局、第西局......
随着金眼一个个暗淡，云昭雪的记忆像被虫啃的叶子，满是空洞。她忘了李长宁左眼是怎么伤的，忘了小翠最爱哼的小调，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到第二十三局时，右臂只剩七个金眼还亮着。
"还要继续？"初代阎罗把玩着铜钱，"下一局，你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云昭雪看向棺盖。李长宁的右半边身子己经爬满金线，只剩左眼还在挣扎。
"继续。"她哑着嗓子说。
铜钱飞起，这次在空中转得特别久。云昭雪突然发现，每次铜钱要落下时，棺盖上的李长宁都会微不可察地动动手指——
他在操控结果！
"啪！"
铜钱这次立着卡进冰缝。初代阎罗们同时变色："你作弊！"
云昭雪趁机扑向最近的黑影，右臂首接捅进对方胸膛："这才叫作弊！"
金眼纹身突然大亮，被吞噬的记忆洪水般涌回。她想起梅树开的是红白双色花，想起小翠送的第一件礼物是根桃木簪，更想起——
青铜灯座下的字条根本不是太子妃写的，是小翠的笔迹！
初代阎罗的幻影惨叫消散，剩下的七十六个齐齐暴怒。棺盖上的李长宁突然抬头，右眼金芒炸裂：
"现在！"
云昭雪转身就跑。初代阎罗们刚要追，湖面突然伸出无数青铜手，抓住他们的脚踝往下拖！
"你以为......"被拖入水中的幻影厉吼，"这就完了？！"
最后一刻，云昭雪回头看见——
李长宁撕开自己胸膛，将那颗初代阎罗的金心掏了出来！
金心离体的瞬间，李长宁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塌下去。初代阎罗的幻影们在冰湖里尖啸，黑雾般的身体疯狂扭动。
云昭雪冲回棺盖，一把接住那颗坠落的心脏——触手滚烫，表面布满跳动的金线，像有生命般在她掌心收缩。
"吃......了它......"李长宁的喉咙被金线勒出深深血痕，"快......"
湖面突然炸开！
七十六道黑影破水而出，在半空凝成初代阎罗的真形。他胸口有个大洞，正疯狂吸收着湖底百棺的煞气："贱人......竟敢......"
云昭雪毫不犹豫地咬向金心。牙齿刺破表皮的刹那，腥臭的金液喷了满嘴，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
- 初代阎罗将太子妃按在青铜柱上施咒；
- 小翠偷换药碗导致鬼胎早产；
- 李长宁被剥皮时，右眼流下的不是泪而是半枚铜钱......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段：初代阎罗临死前，把自己的本命煞种分成了两半——一半藏在鬼胎体内，另一半竟然封进了小翠的泪痣！
"原来......如此......"云昭雪的金眼纹身全部点亮，右臂皮肤寸寸龟裂，"你怕她......"
初代阎罗的雾身剧烈震荡。他猛地扑来，却被李长宁突然暴起的骨刃贯穿。两个身影纠缠着坠向湖面，黑金交织的光焰冲天而起。
"接住！"李长宁从战团中掷出一物。
是那半枚铜钱！
云昭雪凌空抓住，铜钱边缘的断口突然变得锋利如刀。她福至心灵，反手划向自己右眼的泪痣——
"嗤！"
金血溅在铜钱上，断口处竟然浮现出细小的符文。与此同时，湖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百口棺材同时震颤！
初代阎罗终于慌了："住手！那是——"
云昭雪将染血的铜钱拍在右臂纹身上。
"咔嚓！"
所有金眼纹身同时破碎，金光如箭射向湖面。被照到的棺材纷纷炸裂，里面的尸骸化作黑烟消散。初代阎罗的雾身像被无形的大手撕扯，金线一根根崩断。
"不！本座明明......"
他的惨叫戛然而止。李长宁趁机将骨刃捅进雾身胸口，猛地一搅——
"砰！"
黑雾爆散，金线如雨坠落。湖面恢复平静时，只剩李长宁跪在棺盖上喘息的背影。
云昭雪踉跄着走过去，发现他右眼的金色正在褪去，变回正常的黑褐色。但左眼的黑洞却扩大了，边缘爬满金丝。
"赢......了？"她嗓子哑得不成样。
李长宁抬头，露出个疲惫的笑："才刚开始。"
他指向湖心。水面下，那口主棺正在缓缓下沉，棺盖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金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