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虫凝成的手掌拍下来时,云昭雪闻到了醉仙楼灶台的味道——油腻腻的烟火气里混着血腥味。
她拽着李长宁往旁边滚,巨掌擦着后背砸在地上,震得整片山坡都在抖。月光下能看清那些金虫在蠕动,每只虫背上都长着张人脸,有白无常的、小翠的、甚至王妈妈的。
"去醉仙楼!"李长宁的黑手突然插进自己左眼,硬生生扯出几条金线,"左手被镇压这么多年......早废了!"
云昭雪右臂的鳞片突然发烫。她想起白无常皮上那句话——钥匙在哭孩井。那是醉仙楼后院的老井,井口只有水桶大,常年飘着小孩的哭声。
金虫巨掌再次抬起,带起的风刮得人脸疼。李长宁把扯出的金线缠在刀上,刀刃顿时燃起黑火。他迎着巨掌冲上去,刀光划出一道弧线——
嗤啦!
手掌被劈成两半,无数金虫下雨似的往下掉。但转眼间又聚拢回来,这次变成了两只稍小的手掌。
"跑!"李长宁回头吼,"它吃记忆......碰多了会忘事儿!"
云昭雪拔腿就往山下冲。夜风灌进喉咙,带着股铁锈味。她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金虫振翅的嗡嗡响,但不敢回头看。
醉仙楼的废墟黑黢黢的,只剩半堵墙还立着。院里的哭孩井被瓦砾埋了一半,井口飘着白雾。云昭雪跪在井边,听见底下真有小孩在哭,一声声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翠......"她对着井口喊,"钥匙在哪儿?"
哭声停了。
井水突然咕嘟咕嘟冒泡,浮上来个油纸包,和当年小翠在地窖里找到的一模一样。云昭雪刚捞起来,就听见身后脚步声——李长宁踉跄着跑来,左眼成了个血窟窿,黑绸不知掉哪去了。
"手呢?"
"暂时散了。"他喘得厉害,"最多半柱香......"
油纸包里是把生锈的钥匙,还粘着半块干瘪的泪痣。云昭雪右眼突然刺痛,像是被钥匙上的锈迹烫着了。
地窖入口被塌下来的房梁压着。他们搬开木头时,李长宁突然僵住:"你听见没?"
咚。
咚。
像是有人在敲棺材板。
地窖比记忆里更阴冷。第三块砖己经被人撬开了,露出个黑乎乎的洞。云昭雪伸手进去摸,指尖碰到个冰凉的东西——
是只手。
骨节分明,苍白如纸,指甲漆黑。它突然翻过来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李长宁的刀砍在手腕上,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不是活物!"他掰开那只手的指缝,"找钥匙孔!"
手心里果然有个锁眼。云昭雪哆嗦着插进钥匙,转了半圈——
咔嗒。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那只手啪嗒掉在地上,五指张开,露出掌心的纹路——和云昭雪右臂的龙鳞一模一样。
墙角那口破锅突然炸裂,锅底露出个深不见底的洞。阴风呼啸着往外涌,吹得人睁不开眼。风中夹杂着窃窃私语,仔细听全是同一句话:
"判官大人,您篡改生死簿的时候,可想过今天?"
李长宁突然抱住头跪下了。他的太阳穴鼓起蚯蚓状的青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钻。
"想起来了......"他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撕的不是生死簿......"
洞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
"是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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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锅下的黑洞里缓缓升起口青铜棺。棺盖上缠着红线,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初代阎罗与 云昭雪
墨迹未干似的往下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