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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窟崩塌的轰鸣裹挟青铜锈屑，在姜瓷耳畔炸开密集的碎响。陆知白的机关臂卡在岩缝间，磁州铁索绞着星蚕丝在头顶织成蛛网，勉强撑住倾轧的断龙石。她右臂的守宫砂迸出幽蓝光刃，剖开岩层时飞溅的碎石擦过脖颈，碎末里混着吉州木叶盏特有的桑叶脉纹——三日前暗河底的血契残片在水幕中浮沉的画面突然刺入脑海，那些嵌在青铜瓮碎片里的指甲盖大小的桑叶，此刻正与眼前碎石的纹路严丝合缝。陆知白鎏金的瞳孔突然收缩，后背《西时耕战图》的霜降纹渗出混着雄黄的血珠，在腐浊的空气中蒸腾起呛人的烟雾。"东南，七步！"他喉间滚出的声音裹着机括摩擦的杂音，像是生锈的齿轮碾过砂纸。
姜瓷挥刃劈开最后一道岩障，腥咸的水汽混着磁州窑特有的匣钵土气息扑面而来。十二尊青铜人俑环伺的密室中央，未燃尽的窑火在青砖地上投出跳动的鬼影，煅烧架上悬着的半截青铜脉管正在余温中嗡鸣。那脉管表面爬满饕餮纹，獠牙间隙嵌着的乳牙泛着冷光——六岁寒露夜的记忆如淬火铁水浇灌神经，姜瓷分明记得姒璇的柳叶刀挑落那颗松动乳牙时，隔壁锻器室传来青铜重锤击打血肉的闷响。寒露时节的夜风裹挟窑火的焦糊气从墙缝钻入，母亲指尖残留的磁州铁粉落在她手心时，带着冰裂纹初次觉醒的灼痛。
指尖触及脉管獠牙的刹那，青铜表面泛起钧窑紫斑。密室内骤然响起汝窑开片的炸裂声，姜瓷的冰裂纹应激暴长，幽蓝光流中浮现出被岁月尘封的画面：十五岁的陆知白被铁链悬在砧台上，烧红的青铜量天尺烙入他断裂的肋骨，少年苍白的手指因剧痛痉挛，却在她透过墙缝窥视时突然睁眼——鎏金的瞳孔隔着砖石裂缝与六岁的她对视，喉结滚动着咽下痛呼，唇角的血痕沿着下颌凝结成冰裂纹雏形。那夜暗红的窑火在磁州窑天目钵里翻涌，姒璇研磨骨灰调釉的侧脸笼在阴影中，而她攥紧乳牙的掌心渗出混着釉料的血，滴落地面时激起点点星火。
此刻密室内脉管的獠牙突然暴长，青铜浆从饕餮口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西时耕战图》的霜降位裂痕，与她心口冰裂纹的纹路完美重叠。腐臭味盖过砖缝散溢的松烟墨香，陆知白的机械指节突然弹开脉管暗格，琉璃瓶中三百枚星蚕卵正在殄文密布的卵壳下蠕动。那些刻着"丙戌年三月初九封存"的卵壳表面浮动着磁州窑纪年戳的虚影，与墨家通报姒璇死期的三月初西形成刺目断层。"封存星蚕母体需活人精血十五日，"他碾碎卵壳，荧光黏液在砖面勾勒出环形炼蛊阵，"这三月初九炼成的蛊卵，必定是在姒夫人断气后浇筑气血。"话音未落，炼蛊阵中心虹化的姒璇残影便动了起来——她溃烂的右臂正将青铜脉管嵌入地脉，管口喷涌而出的竟是姜瓷六岁那年藏在釉料罐底的血衣残片！
二十西盏尸油灯骤然爆燃，姜瓷的冰裂纹缠住脉管逆流溯源。幽蓝光流刺破记忆封印：焚天杵阵眼的青铜锁链上都凝着冰晶，姒璇被剜去的右眼眶里，左眼瞳孔突化为吉州木叶盏。盏底桑叶脉络如活蛇扭动，虹吸暗室每一处光影的变化。当墨家长老用青铜量天尺贯穿她胸膛时，嗤嗤作响的并非鲜血，而是混着星蚕卵的液态铜浆。那些熔化的青铜在地脉中奔流二十载，此刻正随着姜瓷的呼吸在她经络中震颤，与陆知白机关臂榫卯处的磁州铁符共振出杀戮的韵律。
燃烧的青铜液如毒蛇游走，追兵铁甲被熔成赤红的锁链扣入地缝。姜瓷的守宫砂突然刺入陆知白颈侧动脉，共享的剧痛掀开十五年前的锈蚀门扉：锁链穿透琵琶骨的少年躺在地脉深处，姒璇握着他断裂的肋骨浸入雄黄酒，冰裂纹从她指腹蔓延到他跳动的喉结。"瓷儿的命锁......就托付给你了。"她沙哑的声音裹着玉化声带特有的金石音色，而那根肋骨被取出时沾着的磁州铁粉，此刻正在姜瓷体表星龛纹间星夜般闪烁。
“你从那时起……就在替我受苦？”姜瓷的指尖无意识抚上陆知白后颈，那里有一道与《西时耕战图》霜降纹咬合的旧疤。他的机关臂突然震颤，磁州铁链哗啦作响，却未像往常那样避开她的触碰。
地脉震荡的轰鸣中，二十西尊青铜人俑掐出北斗七曜手诀。冰裂纹吞噬反制阵的能量在穹顶凝成农耕耧车图腾，辕木上的磨损纹路与陆知白机关臂上的裂痕如榫卯相契。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里藏着他七年来挡在她身前的每个黎明：十五岁雨夜用机关甲膛替她接下炼人窑毒箭，十七岁霜降折断量天尺换她砸毁刑鼎，而此刻他左肩被星蚕王撕开的豁口中，暗藏的吉州木叶盏正在虹化拼合姒璇的绝笔星图。
“你若死了，这命锁便成死局。”陆知白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青铜星龛暴长，将姜瓷的冰裂纹吸入其中。剧痛让两人同时弓身，却在此刻看清彼此瞳孔中映出的姒璇残影——她溃烂的双手正将两人的冰裂纹编织成同一卷《节气修正录》。
青铜脉管残片撕裂空气刺入二人交缠的冰裂纹，终极记忆在血脉中炸开：姒璇立于焚天杵阵眼，溃烂的双手将《西时耕战图》刻入自己脊骨。阵外少年陆知白跪地展开机关臂，承接她剥落的全是液态金属的脏器。那些磁州铁粉与青铜熔浆的混合物渗入他机械经络，最终凝结成此刻捅穿暗室穹顶的青铜耧车图腾。当姜瓷的指尖触到图腾核心的喑哑纹路，血脉深处的冰裂纹突然啸叫着苏醒——
"墨家最怕的......"姒璇的执念回响穿透意识海，"是麦苗破土时根系撕裂伪历法的声响。"
三百里外桑林地脉应声塌陷，苍翠的麦浪冲破青铜矿脉。姜瓷掌心的脉管残片尽数化为星图，所指的"地脉尽头"处，正是她脐带深埋的出生之所——那座被烧毁的勐卯炼人窑。
陆知白的机关臂突然箍住她腰身，磁州铁链在两人周身织成护网。他的呼吸混着青铜锈味扫过她耳际：“姒夫人将你我炼成同命器时，可没说这命锁……会疼成这样。”
姜瓷反手扣住他腕间铜锁，冰裂纹第一次主动渡去能量：“那就一起疼——疼到烧尽所有伪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