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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随多少都可以。”
老先生透过老花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十块起一匹的高价布料，说话谈吐和气质根本不像从乡下来的，要说不懂婚宴礼金随多少几乎不可能。
八十年代初期，普通工人的月薪三十元，婚宴随礼最少也要五元起步，再不济随个整，两块，三块，西块都可以，现在随礼金给了两块五那不是存心在给新婚夫妇难堪！
“那就行。”
苏蔓慢条斯理地从珍珠手包里拿出来一条包着钱的白色手帕，掀开后露出里面皱皱巴巴的两元纸币和一枚五角硬币，硬币掉在桌子上丁零当啷响起。
老先生哪见过这种架势，收下礼金忙问，“你是哪家的？”
他可千万要记清楚，要不然等查账的时候再找他麻烦。
苏蔓笑了笑，“我是女方林雪柔娘家那边的。”话音落下，她就上楼往三楼宴会厅走去。
老先生望着苏蔓渐行渐远的背影，脑袋里搜刮着旧时的记忆，轻声地喃喃自语道：“女方那边的……没听说过有姓苏的？”
……
婚礼宴会厅门口，站着一位穿着贴身刺绣长裙，肩上披着披肩，头发特意卷起烫发的女人，跟个门神似的笑容满面地在迎宾。
林雪柔的姑姑陆芸，县医院的护士长。
苏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过去，刚走到对方面前就被拦了下来。
陆芸看着眼前样貌出众，打扮时髦的女人心生警惕，眼神疑惑地上下扫了一遍，手横在苏蔓面前纳闷地问道：“小姑娘，你是来参加我们雪柔婚礼的？”
“陆姑姑，我换了身装扮你就认不出我了？”
苏蔓亲热地上前挽住陆芸的手臂，“上个月去县医院看病还跟您打招呼了，要不说咱们当长辈的辛苦，既要操心小辈婚事，又要在医院治疗病人。”
陆芸一听皱起眉头，确实是认识她的人没错，怎么记忆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蔓借着唠家常往宴会厅里走，正好往后扫到三位穿着中山装来参加婚礼的人。
“来人了。”
她脆生生的喊出声来，顺势把陆芸往宾客方向一推，趁着众人寒暄之际闪身进到婚礼现场，跟着躲到嬢嬢堆里说上几句话。
苏蔓偏过头往门口看去，见着陆芸没有追上来，稍稍定下心来。
顺水摸鱼也算是让她学会了。
嬢嬢们看着陌生的小姑娘，互相对望问着是谁，结果发现都不认识。
苏蔓注意到他们狐疑的眼神，她从包里掏出一叠巴掌大的硬质卡片，挨个分发出去，“大娘们好，我是雪柔娘家那边的亲戚，这是我的名片。”
没等嬢嬢们反应过来，每人手里就被不由分说地塞了一张卡纸。
她们低头看过去，发现上面写着“蔓芳华裁缝铺”七个簪花小楷，右边下面落款是老板：苏小蔓。
苏蔓扬起灿烂的笑脸，说道：
“本店在月末即将营业，承接各种服装改制业务，持本卡片在新店营业期间享受八折优惠，要是有需要首接拨打座机号码。”
这可是她赶制出来的名片，跟印染厂的员工商量了好久才让用废弃的边角料裱糊的。
婚礼上人多，是个打开名声的好机会。
正好也趁着剩下的半个月将裁缝铺的营业执照办下来。
“你们看我身上穿的旗袍就是自己改的，这牡丹花也是手工缝制的。”
苏蔓当着她们的面转了一圈，展示身上旗袍的特点。
嬢嬢本来对发广告的不感兴趣，见着小姑娘穿着的旗袍样式在服装店里都没有遇到过，看起来年纪轻轻好像还真有本事，默默就将名片攥在手里。
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爱美，更有追求美的权利，更何况像她们有钱在家里待着没事干的家庭妇女。
苏蔓将带来的名片给每一桌都发了，最后找了张里面的桌子坐下。
这才注意到婚礼现场的布置。
二十多张圆桌换了带着云纹的红色喜庆桌布，底下压着印有新婚快乐的菜单。
手边托盘堆成小山，里面放着瓜子，大白兔奶糖。
彩色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硬糖，红色网兜里还放着苹果和橘子。
每桌下边还放着瓶装的北冰洋汽水。
作为1998年出生的孩子，她只在看年代文电视剧和小说里见到过八十年代结婚的场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真正地感受上世纪的婚礼，还挺新奇的。
不一会，苏蔓所在的餐桌就开始上人。
他们见婚礼还不开始就抓了一把瓜子闲聊起来。
穿劳动布工装的圆脸大姐把搪瓷罐往桌上一放，“你说新娘子之前谈的那位军官多恩爱，就是人品性不好，出轨找小三了。”
苏蔓闻言，在心里疯狂呐喊着：
放他娘的狗屁。
那是林雪柔故意传的假消息！
纺织女工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工装口袋里，连忙兴奋地开口：“怪不得新娘子在分手不到三个月就转头嫁给了周家小子，原来还有这么一说，要说我新娘子命也真好，前男友是当兵的，现在丈夫是家里有钱开厂的。”
“不过新娘子的前男友倒是有挺多有趣的传闻……”
苏蔓嗑瓜子的动作一愣。
她竖起耳朵听着陆晋铭的八卦。
“给你们讲一件搞笑的，当时村子里有很多媒婆给陆连长说媒，差不多都被他给推了，有次李婶给他介绍实在推不掉，陆连长还真去了，你猜最后怎么着？”
众人正听得起劲，竟然到关键时候停下，传来一片“啧”声。
工友大姐吐出来瓜子皮，碎屑甩在火柴盒上，“我知道，陆连长瞅见姑娘脸上有块大胎记，当场从二楼窗户跳下去了！”
苏蔓差点被一口汽水呛住，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渍。
没想到这陆晋铭……还是个以貌取人的同志。
“真的假的？”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想不到这陆连长也是喜欢美女的人，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那陆连长现在娶过门的媳妇肯定漂亮。”
“能不漂亮嘛，拿智商换的，偷拿部队东西去换衣服穿，都被批评多少次了！”
议论声随着一阵哈哈哈的笑声，大家伙唠得热火朝天。
苏蔓：“……”
她这个当事人还挺别扭的。
终于到了良辰吉时，婚礼马上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