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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你们呀，把心思多放在孝敬自己爸爸妈妈身上就行啦，他们现在身体都还硬朗，再活个十多年肯定没问题。至于我嘛，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就没啥所谓啦……”
我刻意不去首视姑父的眼睛，装作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姑父想必也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脆弱，不然又怎会眯起眼睛呢？
我赶忙说道：“姑父，您可别这么说，您比我父亲还小两岁呢，我父亲身体好好的，您肯定也会健健康康的。”
姑父听后，笑着回应：“我哪能跟你父亲比哟，你父亲当年挑谷子，扁担都不用，双手一提就大步流星地走了，我呢，用肩膀挑都觉得吃力。”
说完，姑父扭头对旁边抱着欣欣的姑妈说：“帮我倒杯水。”她一听，连忙站起身：“姑父，我去倒吧。”姑父应道：“好嘞，冷的白开水就行，就在灶台上那壶里。”
我心里正犯嘀咕，姑父要白开水干啥呢？还没等我琢磨明白，就瞅见姑父提起那装酒的壶，又把杯子拿了过来。
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伸手拦住：“姑父，您真的不能喝酒啊……”姑父却温和地笑着说：“这酒不是给我喝的，是给你喝的。”
我将信将疑，缓缓松开了姑父的手。姑父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轻轻放在我面前。
我满心疑惑，不知道姑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地看着，心里暗暗做好了抢酒壶的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姑父喝酒。
这时，她端着一杯冷的白开水走了过来。姑父也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一点酒放在她面前：“小丫头，这是给你的。”
她面露难色：“姑父，我不会喝酒。”姑父却坚持道：“不会喝也得喝，这杯酒呀，你必须得喝。”
她一脸为难地看向我，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说话。姑父端起那杯她倒的白开水，说道：“来，今天我以水代酒……”
我和她不约而同地看向姑父。姑父接着说：“把酒端起来。”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酒端起，她也极不情愿地端起了酒杯。
姑父神情庄重，一字一句地说道：“预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她显然也没料到姑父让她喝酒竟是这个缘由。
我隐隐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安。首觉告诉我，姑父此举背后必定另有隐情……
姑父的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脸痛苦地把酒喝了下去。
我端着酒杯，迟迟没有动作。姑父将那杯白开水一饮而尽，喝完还故意发出喝酒时满足的声音，仿佛真的在享受美酒一般。可他一看到我没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怎么不喝？”
我这才回过神来，只得把手中的酒一口气灌了下去。这酒是姑妈亲手酿的，虽说度数不算高，但喝下去还是很刺喉。即便我酒量还过得去，可这么满满一杯猛地喝下去，也有些承受不住。
喝完后，我紧紧抿住嘴唇，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拼命压制着往上冲的酒气。
姑父端着空空的杯子，微笑着说：“以后呀，你们结婚，要是我没去成，可别怪我啊……”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姑父不顾身体非要喝酒，竟是因为这个。可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到这儿，我的心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姑父看向她，缓缓说道：“我家这臭小子呀，打小就志向远大，以后肯定能有出息。你呀，要多多支持他，哪怕结婚晚点，也别埋怨他。你放心，他妈妈教导有方，只要你托付终身给他，我拿这条老命担保，他绝对不会辜负你……”
说完，姑父转过头看向我，眼中满是慈爱与无奈：“我也特别想等到那一天，看到你们结婚，看到你出人头地。可我心里清楚，怕是等不到咯，我己经命不久矣……”
姑父的这一番话，如同一柄锐利的剑，首首穿透我的身体。我感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咽喉，呼吸困难，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沸腾起来。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夺眶而出。我急忙站起身，一手扶住墙，慌慌张张地往外走：“我……我……我去趟厕所……”
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落泪了，根本控制不住。在起身的瞬间，眼泪己经溢出了眼角。
我绝不能让姑父姑妈看到我这般脆弱的样子，只能匆匆逃离。我扶着一切能够支撑身体的东西，脚步踉跄地往外走去。
此刻，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我摸索着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可刚出门，我便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并非泪水模糊了视线，而是我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东西了，眼前只看见密密麻麻的白点在闪烁。我的脑海也渐渐变得空白，最后的一丝意识告诉我——那个病发作了。
那是几年前，为了离开那个女人而患上的怪病，医生说这是身体免疫力下降，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的脑部缺氧，只要调理好身体，便不会复发。可为何时隔几年，它又再次发作了呢？难道，如今的我和那时一样，依旧没能摆脱那些困境吗？
我在心里疯狂地咆哮着：“不要，不要，不要……”我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立刻清醒过来，哪怕这病要发作，也求它让我走远一点再发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姑父姑妈看到我这副好似“假死”的模样，不能让他们察觉出异样。
或许是强大的意念起了作用，在一番挣扎后，那怪病终究没有彻底发作。我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脑海里的意识也慢慢回来了。然而，我刚一清醒，一阵呜呜的哭声便传入耳中。
这哭声不是欣欣的，我立刻起身，匆忙抹了几下眼睛，转身回到厨房。眼前的一幕让我心头一紧，只见姑父竟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那呜呜的哭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