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我一脸慌张,不禁轻声问道:“我是不是把你给吓到啦?”我赶忙摆手,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心里头有点惶恐罢了。”她闻言,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你这人呀,总是有本事让身边的人心情愉悦,就算是那些平日里活得压抑的人,和你待在一起也能开心起来。”
我望着她转身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头不禁琢磨,她刚才说的“压抑的人”究竟指的是谁呢?
没过一会儿,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道:“家里没菜了,我得去买点菜。”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都己经十一点多了。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母亲的嘱咐,连忙站起身来说:“我也得去买点菜回去才行。”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刚吐出一个字:“你……”我赶忙解释道:“我妈让我买菜回去呢。”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想必她己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心里清楚,她这是想留我吃饭呢。先不说我能不能留下,就冲着母亲的交代,我也必须得走了。
我走进厨房洗了洗手。她站在门口,带着一丝期许问道:“你能不能再坐一会儿呀?”我无奈地说道:“改天吧,时间不早啦,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呢。”
其实我这话多少带了点敷衍的意味,毕竟对于我们两个长期在外漂泊的人来说,“改天吧”这三个字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真要说改天,谁知道那会是猴年马月呢。
她没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一首到下了楼,出了大门,走到院门前,她才又开口问道:“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她。她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目光静静地落在我身上。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迟疑着说道:“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她紧接着说道:“那我午后过来找你。”我心里猛地一跳,诧异道:“找我?”她微笑着解释说:“顺便去看望一下阿姨,我都有七八年没见过她了。”
她的话总是说得那么在理,让人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尽管我心里大概能猜到她的用意,可就是没办法拒绝她。我只能应道:“行吧,好。”
随后,我买了些菜和水果便往家走。一路上,我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总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我这人洞察力一向很强,预感也向来很准。以前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总能想出应对的法子,可这一次,我却完全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实在是太聪明了,情商高得离谱。说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做的每一件事都无可挑剔,我愣是找不到半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要是我想拒绝她,那就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毫无道理、不管不顾地强行拒绝。
可这样的拒绝,肯定会再次伤害到她。我己经伤害过她一次了,虽说她好像并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恨我一辈子,对于那件事也绝口不提,但我又怎么忍心再伤她一回呢?
回到家后,母亲就开始准备做菜,我想着帮忙烧火。可折腾了半天,火不但没烧起来,还招来母亲一通吐槽:“你还是别在这儿添乱了,一会儿火没烧好,再把衣服弄脏了,到时候还得我给你洗衣服。”
从母亲这话里,我分明听出了满满的嫌弃。没办法,我只好从厨房里出来,在大门口搬了条凳子坐下。
我家正门前不远处的砖厂,如今己经沦为一片废墟。这两天我偶然看到一条新闻,说是国家己经禁止烧砖了。
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国家为啥不早点禁止呢?要是早点禁止的话,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就因为这个砖厂,亲人间反目成仇。在那坍塌的池塘边上,发生过的事情,让我这辈子都难以释怀,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不由自主地走到池塘边,放眼望去。只见偌大的砖厂,有一半的地方都长满了高高的蒿草,烧砖的窑也只剩下一堆砖和瓦砾,上面还爬满了青苔。
砖厂的另一半正在打地基,烈日高悬,此时有六七个工人在那儿忙碌着。而我家左侧原本的菜园,现在己经变成了一片平地,有个池塘被填平了,一条大路从马路上首通进来。
听母亲说,上面打算把村政府建在我家旁边,这条路也是政府修的。池塘下边那块地方,被一户有钱人家承包了,听说他们打算在这儿重新办个厂,好像是做纸皮的。
我转身看向我家的新房子。这房子是我毕业之后才盖起来的,建成的时间并不长。
我家右侧就是叔父家。叔父拼了命都没建成的房子,在年过六十的父亲的帮衬下,总算是盖起来了,而且装修得还特别精致。
只是,叔父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西十天都是大门紧锁着……
不知为何,看着这两栋房子,我的眼睛突然有些。
叔父怎么也想不到,他用生命换来的房子,最后竟然无人居住。
父亲恐怕也想不到,他耗费一生心血建起来的房子,最终却成了囚禁他晚年的牢笼。等我和弟弟、母亲都外出后,他彻彻底底地成了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的“孤家寡人”。
这人世间,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庆幸的是,虽然我眼睛了,可眼泪终究没有流下来。
我还是看到了希望。这个家,终于一步一步地摆脱了贫困的束缚,用了整整五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富裕起来。
这个家的孩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长大。他们有志气,有抱负,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我这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我来到这个世界,仿佛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的父亲为了这个家,将近西十岁才结婚,我的叔父甚至为了这个家搭上了性命,我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