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把垃圾桶拿下来,我脚一伸,又把垃圾桶踢开了。她愣了一下,转身就向老板告状:“老板,他把垃圾桶抢走了。”
老板正专心忙着手头的活儿,看都没看她一眼,说道:“你再抢回来呗。”
她哼了一声:“我才不抢呢,你赶紧把垃圾桶送过来,不然我等下不给钱呀。”
老板倒是很识趣:“会有人给的,你放心。”
她气得跺了跺脚,瞪了我一眼:“那你看着我吃,碰都不许碰。不对,是看都不许看,把头给我转过去。”
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撒泼的模样。她低下头,开始享用她的宝贝佳肴。我好心提醒:“你慢点吃,小心良心不安,别被呛着了。”
她停下动作,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你现在就像我夹着的这块臭豆腐,你知道吗?”
我没有回应她。她便又低下头吃了起来。我本想再报复性地逗逗她,但又担心她真会被呛到,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她点的这臭豆腐很辣,要是被呛到,滋味肯定不好受,弄不好还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我没逗她,可她倒开始逗我了。才吃了三西块,她就被辣得合不拢嘴,只见她伸出舌头,不停地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打开雪碧……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我以前养过的某种动物。我心里首痒痒,很想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调侃一句:“旺财,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
她灌了两口雪碧,满脸透着透心凉、心飞扬的舒爽,感叹道:“啊,真好吃。”
我原本以为,她一首是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也有这般“接地气”的时候。
我不禁暗自思忖,这臭豆腐难道是毒品做的?不然怎么能让她如此“堕落”呢?
看着她明明被辣得不行,却还不要命地吃,我忍不住认真提醒:“你慢点,别真被呛到了,这东西呛到了可难受,而且你还放了这么多辣。”
她吃一口臭豆腐,就灌一口雪碧,还不忘调侃我:“怎么,你心痛了?”
我说:“我是心痛等下你呛到了,受罪的人是我。”
她笑着问:“那你要不要吃一点呀?”
我说:“你是吃不下去了吧?”
她神气地挺了挺胸膛:“哪有,我还能再吃一碗。”
我说:“拭目以待,请继续你的表演。”
可她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完全不按常理来。她没有继续吃,而是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起身对老板说:“老板,多少钱?”
老板回答:“十块。”
她付了钱,我疑惑道:“你还没吃完呢?”
她端起剩下的半碗臭豆腐:“我可以一边走一边吃呀。”
说完,她便出了店门,继续往前走。我一只手拿着一瓶雪碧,像个专业送水员似的跟在她身后。
这条美食街,八年前我经常来。和当年相比,如今的它更加繁华,好吃的也琳琅满目,只是……物是人非。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哪怕路过好几次,都没敢进来。因为这里处处都留存着一个人的影子……
当年的那个人,也会因为一碗臭豆腐而开心一整天。可那时的快乐,那时的青春,就算用一百碗、一千碗、一万碗臭豆腐,也换不回来了。
穿过美食街,前面便是一条步行街。
高中的时候,班主任为了帮我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曾托人在这里给我找了份发传单的临时工,我还在这里打过假期工。
如今,在我曾经发传单的地方,依然有两个小伙子做着同样的事。我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递来一张传单。
这些年,不管我走到哪儿,只要有人给我发东西,我都会接过来。尤其是碰到十几岁的学生发传单,我还会说声:“谢谢。”
想当年我十几岁发传单的时候,真心希望每个人都能伸手接过我递出的传单,也渴望能有一个人对我说声:“谢谢。”
然而,发了成千上万张传单,却没有一个人这么做。我得到的只有奚落的眼神,以及刻意避开的脚步。
走进步行街,我听到街中间的花坛里传来音乐。那首曲子因周星驰的《喜剧之王》而声名远扬。
她停下脚步,转身问我:“你看过《喜剧之王》吗?”
我说:“看过。”
她神秘地笑了笑,便快步向前走去。我见她走出老远都不停,于是大声喊道:“你要去哪?”
她头也不回地说:“回家。”
我当场愣住。
按照《喜剧之王》的经典台词,接下来应该是:
“然后呢?”
“上班。”
“不上班行不行呀?”
“不上班你养我?”
“喂——”
“又怎么了?”
“我养你啊。”
“你先养活你自己吧。傻瓜。”
《喜剧之王》这部电影,在周星驰众多作品中,名气并非最大。但对于刚出道的张柏芝来说,却是她演艺事业的巅峰之作,此后她再无作品能超越这部。
张柏芝在电影里的表现实在是深入人心,尤其是那段经典对白之后,她独自躲在车里哭泣的场景,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如果要选一句台词证明看过《喜剧之王》,十有八九的人会说那句:“我养你啊。”或者是:“你上次说养我,是不是真的?”
可我没有接下去。她站在原地问:“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走过去。她埋怨道:“一点默契都没有。”
我假装听不懂:“什么默契?”
她说:“说一句台词,证明你看过《喜剧之王》。”
我心里明白她的套路,便尽量避开她设下的“陷阱”,说:“我是一个演员。”
她说:“换一句。”
我说:“如果一定要叫我跑龙套的,请不要在前面加个‘死’字。”
她说:“不行,换一句。”
我说:“如果不是有张桌子挡着我,未免就会输给你。”
她说:“不行,换一句。”
我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坐台小姐的。”
她哭笑不得:“不行,接着换。”
我说:“你怎么死来死去都死不了。”
她说:“不行,再换。”
我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说:“我都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了,继续换。”
我说:“你不出去卖,我怎么养你呀。”
她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我:“你连这一句都说出来了,为什么不说那一句?”
我依旧装作不知道:“哪一句?”
她抿了抿嘴唇:“好,你厉害,你接着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扭头就往前走。
我说:“喂,时间差不多了,你还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