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喂，喂，江上的客人，你们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需要帮助吗？”一个戴着斗笠的老爷子拄着枣木拐杖，在岸边扬声询问，浑浊的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银针，将我们一行西人来回打量。
陆沉冲我递了个眼色，弯腰捞起半块浮木：“苏浩宇，搭把手！”两人合力划动简陋木筏，溅起的水花里还裹着几片泛黑的水草——正是凌巧鲜血所化的诡异物事。木筏撞上岸边碎石时，苏浩宇单膝跪地稳稳接住惯性，怀里的凌巧却痛得闷哼一声，染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我攥着还沾着草药残渣的药瓶，声音发颤：“爷爷您知道这是哪里嘛？”目光扫过老爷子腰间挂着的铜铃，那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竟和三太婆银簪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这里啊，是无影镇和沱江渡口的三不管地，也就方寸之地。”老爷子用拐杖戳了戳脚下的青石板，青苔簌簌掉落，“客人要去哪里？”
陆沉抢在我开口前微笑：“爷爷我们外地来旅游的，昨天船不知为什么翻了，我朋友受伤了，所以我们想找一个歇脚的地方，等我朋友好点再说。”他说话时，左手悄悄按住腰间藏着的罗盘，指针正诡异地逆时针飞转。
大爷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半截金牙：“这样啊，我儿媳妇开家民宿，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儿媳妇开的民宿，有小院，也有单间。”他转身时，我瞥见他后颈有道月牙形的疤，和凌巧脊椎上的钉痕竟如出一辙。
“爷爷我们能去看看嘛？”我攥紧阴阳镯，冰凉的触感从腕间传来，镯子表面的饕餮纹突然泛起微光。
穿过狭窄的青石板巷，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线香味道。民宿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八卦镜，镜面蒙着层灰，却在我们走近时突然折射出刺目的光。刘大姐系着蓝布围裙迎出来，眼神落在凌巧染血的衣襟上时，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快把人抱进西厢房！我这就烧艾草水！”
苏浩宇抱着凌巧进了浴室，我正要跟进去，却被陆沉拉住。他指尖在我掌心飞快画了个符咒，压低声音：“你看老爷子走路的姿势，左脚虚浮右脚实，是练过锁魂步的。还有那刘大姐，她手腕上的红绳……”
话没说完，浴室里突然传来凌巧的怒吼：“你想死吗，苏浩宇！”
“我就想帮你啊！”苏浩宇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你伤口沾了水会溃烂的！”
“你觉得我需要你帮忙吗？”凌巧的声音突然弱下去，大概是牵扯到伤口，“再说你……你又不是第一次……”
“我觉得需要！”苏浩宇的声音突然拔高，隔着门板都能想象他涨红的脸，“又不是没看过！上次在古墓里你……”
“苏——浩——宇！”
“行行行！”苏浩宇举手投降的哗啦声传来，“我去把你的易哥叫来，你们一起洗！”停顿两秒，他又补了句，“我用保鲜膜把伤口绑好了，绝对不会沾水！”
我和陆沉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碎成金色的星子。院子里传来刘大姐哼唱的民谣，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江涛声，恍惚间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宁。首到陆沉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我们才惊觉——民宿院角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系满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红布条，在风里飘成血色的瀑布。
陆沉抬手遮住不停震颤的罗盘，低声道：“先按兵不动，等凌巧伤势稳定。”他说着，伸手摘下挂在槐树上的一条红布，借着阳光仔细端详上面的字迹，眉头越皱越紧。
我转身走进凌巧的房间，只见她靠在床头，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己经恢复了几分神采。苏浩宇正笨手笨脚地给她喂粥，粥勺在碗边磕出清脆的响声。
“慢点，又没人和你抢。”凌巧没好气地说，却还是乖乖张开嘴。
“巧巧，感觉怎么样？”我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凌巧露出个虚弱的笑：“死不了。就是这伤口，痒得难受。”她动了动身子，牵动了伤口，忍不住轻呼一声。
苏浩宇立刻紧张起来：“别动别动！再忍忍，等伤口长好了就没事了。”
这时，刘大姐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来，姑娘，这是我特地熬的生肌汤，喝了对伤口好。”她把碗放在桌上，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包草药，“这是外敷的，我给你磨成粉了，撒在伤口上，好得快。”
“谢谢刘大姐。”我接过草药，仔细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递给苏浩宇。
刘大姐拍了拍我的手，笑道：“跟我还客气啥。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想吃啥尽管说，我给你们做。这地方偏，难得来客人。”说完，她又叮嘱了凌巧几句，才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仿佛真的成了普通的旅人。白天，陆沉和苏浩宇在镇上西处转悠，说是“熟悉环境”，实则在探查这里是否还有其他危险。我则留在民宿照顾凌巧，陪她聊天解闷。
凌巧的伤势一天天好转，人也渐渐恢复了精神。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她靠在躺椅上，翻着从镇上淘来的旧书，时不时抬头看看院子里盛开的栀子花。
“真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还能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凌巧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我给她倒了杯凉茶，笑道：“以后这样的日子会更多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去看真正的好风景，而不是那些阴森的古墓。”
“好啊。”凌巧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去看大海，听说海边的日出特别美。”
一旁的苏浩宇端着刚洗好的水果走进来，闻言接口道：“行，等你伤好了，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他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承诺。
凌巧脸颊微红，嗔怪道：“谁要你陪了。”
看着他们斗嘴，我忍不住笑出声。院子里，滕大爷正悠闲地编着竹筐，刘大姐在晾衣服，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这一刻，岁月静好，所有的危险和恐惧都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夜晚，我和陆沉坐在屋檐下，望着满天繁星。夜风轻拂，带着淡淡的花香。
“希望这样的平静能久一点。”我轻声说。
陆沉转头看我，眼中映着星光：“会的。我们都该好好休息了。”
远处，传来凌巧和苏浩宇的笑闹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这平凡的烟火气，竟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