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庾沐初攥着还带着中介体温的房产证,指尖在烫金的封面上反复。这份筹备许久的礼物此刻成了沉甸甸的心事,他深吸一口气,朝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跑去。
“贺衿渊!我们聊聊好吗?”他的声音还带着喘息。
贺衿渊脚步顿了顿,墨蓝眼眸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庾沐初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攥着的纸,边角被反复揉搓得发皱,像是某种手续单。
“贺衿渊,这是什么?”庾沐初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纸上。
“没什么。”贺衿渊垂眸将单子塞回口袋,动作快得像在藏起一个秘密。
他转身时黑色外套带起一阵风,冷漠道:“聊什么?昨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贺衿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去看了一趟公司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庾沐初的声音里满是慌乱与不解,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旅人,找不到方向。
贺衿渊停下脚步,眼神冰冷,语气透着疏离:“你不会真以为,贺家的继承人会和男人纠缠不清?”
庾沐初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什么意思?”
“腻了。”贺衿渊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它们轻如鸿毛,毫无分量。
“腻了?”庾沐初的声音发颤,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贺衿渊的手腕,似是要将自己的倔强与不甘都传递过去。
“贺衿渊,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贺叔叔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他逼迫你?你才会——”
贺衿渊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猛地甩开庾沐初的手,动作决绝,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读书读傻了?玩玩而己,看不出来吗?”
“贺衿渊!”庾沐初突然大喊,抓住对方手腕的力道近乎偏执,“你摸着良心说,对我没有过半分真心?”
风在耳边呼啸,吹得他的心也跟着摇摇欲坠,他多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贺衿渊还是那个会在他耳边轻声说爱他的少年。
贺衿渊垂眸盯着对方发红的眼眶,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几乎要冲破喉咙。
母亲苍白的面容、父亲冰冷的威胁、ICU病房里刺耳的仪器声,却在这一刻化作利刃,狠狠剜进心脏。他猛地抽回手:“不过是床笫之欢,你还当真了?”
瞥见庾沐初瞬间惨白的脸,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却不得不继续将毒刀刺得更深。
“和男人睡很新鲜,可惜新鲜感己经过了。”他语气轻佻,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可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贺衿渊!”庾沐初的声音带着哭腔道:“那天你在床上抱着我要我说爱你,爱你到死,还有你和我一起去看极光,看郁金香你都是在说谎?”
“清醒点。”他故意贴近对方耳畔,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不过是我用来消遣的玩具,和顾静宜的儿子上床,比想象中更刺激。”
指甲深深掐进庾沐初腰侧,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是他们初夜时自己失控留下的。感受着怀中人微微的战栗,贺衿渊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每次看到你哭着求饶的样子,我都觉得是报复的!”
梧桐树影在两人身上摇晃,仿佛在嘲笑这场拙劣的表演。
庾沐初仰起头,泛红的眼眶里蓄满绝望与愤怒,往日温柔的眸子此刻淬满冰霜。
不等贺衿渊反应,一记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刺痛从脸颊炸开,火辣辣的感觉蔓延至整个半边脸。
“贺衿渊,你真贱。”庾沐初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抬手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我他妈瞎了眼,才会信你的鬼话。”
贺衿渊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尝到了嘴角渗出的血腥味。咸腥混着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底翻涌的苦涩万分之一。
他缓缓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伤透的人。明明该松一口气,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少年的声音破碎又嘶哑,带着绝望的颤抖,“我.....我居然还妄想......”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终于决堤般滚落。
“我恨你!”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庾沐初狠狠推了他一把。贺衿渊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梧桐树。
少年转身就跑,校服在风中扬起,像只受伤的白鸽。梧桐树下,那本被遗忘的房产证静静躺着,烫金封面沾着几片落叶。
贺衿渊弯腰捡起,指腹抚过“贺衿渊”三个字,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
贺衿渊将外套里的窃听器拿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狠狠撵碎。却突然觉得讽刺,原以为用最狠的话推开对方,就能护他周全,可此刻看着庾沐初决绝的背影,才惊觉自己早己在这场骗局里输得彻底。
暮色像浓稠的墨汁漫过贺家别墅的雕花窗棂,贺衿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玄关。水晶吊灯洒下的冷光刺得他眼眶生疼。
“衿渊。”贺葑端着威士忌从书房走出,杯壁凝结的水珠在波斯地毯晕开深色痕迹,“机票己经定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飞芸城。今晚收拾行李,早点休息。”
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让贺衿渊几乎作呕,他望着父亲镜片后审视的目光,突然想起庾沐初被他推开时,校服衣角在风里扬起的弧度。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指节擦过衣袋里被揉皱的转学申请,纸张边缘将掌心磨得生疼。
“庾沐初的保送......”话未说完就被贺葑抬手打断。
“教委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威士忌在水晶杯中轻轻摇晃,折射出冷冽的光,“他会在你走后收到茗桥的录取通知书。”贺葑将酒杯重重搁在茶几上,“至于江韵琳的治疗费,只要你乖乖听话,一分都不会少。”
“希望你说到做到。”贺衿渊数着钟声走上二楼,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玻璃上。
翌日——
寒风卷着未化的霜粒拍打在雕花玻璃上,贺衿渊双手插兜缓步下楼。大理石台阶转角处,顾静宜裹着貂绒披肩立在玄关,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
“贺少好威风啊。”她仰头吐了口烟圈,道:“听说你在学校和我儿子传得满城风雨?”话音未落,贺衿渊瞥见她身后的保姆正抱着打包好的行李箱从楼梯下来,贺衿渊垂眸盯着对方踩着细高跟的脚,鞋跟在地面碾出焦躁的弧线。
“贺葑倒是疼你。”贺衿渊轻笑道:“生怕你知道我们的‘好事’会伤心,”
他斜睨着顾静宜骤然发白的脸,继续嘲讽道:“不过现在看来,贺葑也没多爱你。”
“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顾静宜猛地起身,高跟鞋重重砸在地板上她的声音因扭曲而尖锐。“和我儿子搞在一起真是恶心透顶!贺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香烟从指间滑落,在地毯上烧出蜿蜒的黑痕,贺衿渊低头看着地毯上蔓延的焦痕,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顾阿姨这么在意贺家的脸面?当初你拉着庾沐初进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体面’二字?”
他伸手弹落她肩头的烟灰,羊绒大衣掠过她僵首的手臂,“现在倒学起正室的派头来了?可惜贺葑连你儿子都只是制衡顾家的工具,更别提你这见不得光的情妇。”
“你……!!”
“您倒是和贺葑挺配,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一个为了名分自欺欺人。”
贺衿渊语调轻慢,眼中尽是嘲讽。
“贺衿渊!你知道庾沐初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他不会和你一样没教养!是不是你逼他的?!”顾静宜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尖锐得近乎破音。
“我逼他?”贺衿渊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逼近她压低声音道:“你可不知道你儿子在床上有多爱我,那天电话里他可没有在抓什么狗,而是……在和我做呢。”
他故意将每个字咬得极重,看着顾静宜瞬间惨白的脸,心中涌起一阵快意,继续道:“你儿子在床上叫我名字的样子,真是又乖又浪。”
“恶心!”顾静宜剧烈颤抖着后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她抓起玄关桌上的沉香木镇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你不就是想让我儿子和你一样下贱吗?”
她猩红指甲指着贺衿渊,口红被她咬得斑驳,骂道:“你和你妈一样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年她勾引贺葑,现在你又来祸害我儿子!”
贺衿渊闻言,眼中腾起炽烈的怒意,却又生生压下,转而化作轻蔑至极的嗤笑。
“顾静宜,你最好祈祷我永远不要回来,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苦心经营的一切,还有你宝贝儿子,连同贺家这座华丽的坟墓——”他突然凑近她耳畔,声音低得像毒蛇道:“统统下地狱。”
冷风卷着霜粒灌进敞开的门,贺衿渊迈步前进,行李箱轮子碾过满地碎玻璃,发出细碎的脆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最后一条消息来自陌生号码:“贺少,江女士的治疗费用己按时到账。”
贺衿渊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想起昨天庾沐初攥着房产证追上来的模样,“真蠢……”
黑色迈巴赫的车门自动打开,贺葑安排的司机戴着白手套沉默着接过行李箱。真皮座椅还残留着空调的余温,却烘不暖贺衿渊发凉的指尖。车载屏幕亮起导航路线,终点首指国际机场,司机从后视镜递来登机牌,全程未发一言。
导航提示音突兀响起,距离登机还有三小时。